第一章 幾分明月共此時(1 / 3)

正是江南六月,不若初春般乍暖還寒,可江山萬裏,處處美景卻比絲毫不讓春。有詩雲:“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寫的便是江南春江之景,雖不能展其全貌,卻是引的古往今來,多少文人騷客,對這江南心馳神往。此時已是初夏,遠山深綠,江水碧青。

碧春山莊內,姹紫嫣紅,鶯歌燕舞。亭台樓閣圍著一處開闊空地,參天喬木將這片空地遮的嚴嚴實實。空地上立一男子,約莫三十五六光景。手中執劍,信手漫舞,姿態極其飄逸,似神仙起舞,飄忽不定,身法輕靈;又似蒼龍擊水,劍氣如鴻,竟將樹葉掃下枝條。口中兀自念道:“我欲因之夢吳越,一夜飛渡鏡湖月,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不料他忽然停住,笑道:“不知我家晴兒今怎對武學有些興趣了,怎麼,想偷學不成,我這封家功夫可是傳男不傳女的。你想學,爹還未必肯教你。”

但見一紫衣少女聞聲從樹後走了出來,腳步輕輕,笑臉盈盈,道:“原來爹爹早知道了。爹爹剛才使的是什麼劍法?我怎麼重未見過?”漢子笑道:“這可是爹爹新創的‘太白飛仙劍’,你怎會瞧過?”少女疑道:“隻知道李白詩文了得,武功也是天下無雙麼?”中年漢子道:“你也讀過太白的不少詩文了,該也領會到李白詩中的俠氣,當世又有幾人能與李太白相比?焉知太白武功不濟?要是武功能如太白的詩文一般,卻也可以獨步武林了。”少女回道:“李白的詩我倒是很喜歡,但使刀使劍打打殺殺的,卻沒什麼好玩的。”漢子笑道:“你能這麼想的,爹爹自然高興。可你心裏真這麼想的?我瞧未必。”少女忙道:“可女兒心裏當真這麼想的。”漢子立時眉頭舒展,道:“那是再好不過,那這個月的‘武林大會’,你可不得參加,跟你娘到蘇州的王姑姑家去玩,你王姑姑美麗賢淑,端莊秀雅,你姑父更是文武雙全,你這次過去好好討教討教。”少女聽罷,俏臉急得通紅,道:“看‘武林大會’又不是看什麼打打殺殺,是想見見世麵。”

中年漢子臉色一沉,道:“女孩子家見什麼世麵?還是隨你娘到王姑姑家去玩,蘇州風光旖旎,情趣別致,定要比這‘武林大會’好玩的多。”少女欲再辯解,可一時又找不出說辭。中年漢子連忙呼道:“來人,帶小姐回房。”隻見一素衣丫鬟走了過來,道:“小姐,咱們走吧。”少女無奈,隻得同那丫鬟沿著曲折小道走了開去。

少女剛走,隻見一仆人急急忙忙跑了過來,道:“老爺,昆侖楊仙閣求見。”中年漢子聽罷說道:“快快將他請至‘戀春亭’,我在那裏見他。”仆人聽罷走了下去。走出這片空地,迎來一彎曲折小道,兩邊鬱鬱蔥蔥,行了百步光景,前頭立一竹亭,上題“戀春亭”,筆法蒼勁有力,顯然名家之作。但見一少年早已等在那裏,正是楊仙閣,中年漢子走了過去,笑道:“楊少俠遠到而來,助我維持‘武林大會’,封某實在感激不盡。”卻見楊仙閣神色忽變,竟然哭了起來,哭道:“封……封前輩,師父……師父死……死了!”

中年漢子叫做封寂秋,正是碧春山莊的主人。

封寂秋聽罷,隻覺渾身一顫,心中卻萬萬不敢相信,道:“什麼!你說孔先生死了。此話當真,玩笑不得!”楊仙閣早已哭的兩眼猩紅,道:“師父,真……真的死了。”封寂秋道:“這其中定有些古怪,楊少俠有什麼盡管說來聽聽.”楊仙閣道:“師父是和人比武過後,受傷身亡的。”封寂秋更是一驚,心道:“以孔先生的武學修為,當世很少有人能與之匹敵,究竟是何人能有如此能耐?”口上問道:“是何人殺了你師父?”楊仙閣道:“那天夜裏,我和眾位師兄第正值熟睡,都被長劍相擊之聲驚醒,大夥兒立馬起身出來欲瞧個究竟,隻見師父同人在屋頂苦鬥,兩人身法都是極快,大家想幫師父,可哪裏幫的上什麼,那人身姿婀娜,劍法飄逸,像是個女子。兩人以快打快,鬥了三百來回合,仍未分出勝負。但師父卻已漸漸落了下風。又鬥了百來招,但見那女子劍上寒光閃動,劍法陡然生出諸多變化,師父中了一劍,退了回來。那女子笑道‘孔老頭功夫不賴,可累壞姑娘我了。’說罷便使出輕功走了。師父命我扶他回房歇息。進了師父臥房,師父驀地口吐黑血,道:‘徒兒,為師命不久矣,方才那女子手中使的劍乃是空心,劍尖有個小孔,和我過招之時有毒氣從孔中噴出,為師不曾提防,已是身中劇毒,現在便將我的畢生內力和昆侖的易世劍法傳與你,你日後定要光大我昆侖!眼下快快去助封莊主一臂之力’次日,師父便死了。”封寂秋心中疑惑得解,道:“楊少俠節哀順便。孔先生歸天,封某也是傷心非常。孔先生將他內力傳與你,也希望你日後給他報仇,光大昆侖。”楊仙閣道:“我自當練好武功,為師父報仇。晚輩也不會忘了師父遺命,助封前輩一臂之力。”封寂秋道:“封某十分感激,令師尊同在下交情頗深,楊少俠有何要求,盡管開口,封某自當竭盡綿力。”說罷望了望日頭,道:“天色已晚,楊少俠暫時就在舍下住下吧。”楊仙閣道:“恭敬不如從命。”

封寂秋便喚了一個下人領楊仙閣安排了間客房。晚餐畢後,已是皓月當空,恰逢江南初夏,碧春山莊內修得格外別致,亭台軒榭,曲水假山,燈火點點,又有楊柳舞風,樹影班駁,百花送春,幽香四溢。四下還有鳥鳴聲,水流聲,樹葉隨風相互摩擦之聲,如同仙樂一般,當真使人感到無比愜意。

花間小道曲曲折折,忽聞少女笑語傳來,原來是方才的紫衫少女,前頭是那素衣丫鬟。紫衫少女走到楊仙閣身後,道:“你就是今日我家來的客人麼?”楊仙閣正陶醉在這美景之中,忽聽有人與他說話,回頭一看,竟是個美麗女子,更是吃了一驚,道:“不錯,我……我就是。”少女聽他說話結結巴巴,嫣然一笑,哪知楊仙閣自幼便在昆侖派長大,極少看到女子,即便看到,又何曾看見如此美貌的女子?即便看過這般美麗的女子,又如何看見她對自己笑?故而,現今這少女不經意的一笑,加之此情此景,楊仙閣不由瞧得癡了,望著眼前的少女,許久說不出話來。可哪知這少女身為碧春山莊的小姐,即便生的美麗,山莊裏下人又如何敢如此呆呆的目不轉睛的看她?如今被楊仙閣這麼一看,倒顯的有些不好意思,立時兩靨微紅,顯得愈發楚楚動人,道:“你……你叫什麼名字?”到底還是少女先打破了沉默。楊仙閣道:“楊仙閣,‘神仙’的‘仙’,‘樓閣’的‘閣’。”

“楊仙閣”少女默默念了一遍。楊仙閣見少女低頭不語,問道:“還未請教姑娘芳名?”少女笑了笑,道:“封問晴。‘疑問’的‘問’,‘晴天’的‘晴’。”

卻聽那素衣丫鬟道:“小姐,該回去了。”封問晴道:“好,回去吧。”說著便和那丫鬟沿著曲折小道,漸漸消失在夜色中。

楊仙閣惘然若失,隻覺得唯有天上的明月與他同在,心道:“封姑娘可真漂亮!”可忽又想到:“師父大仇未報,這封姑娘是否漂亮,卻又與我何幹?”想到此處,心中蕩起無限哀愁,想著那女子武功之高,以師父之強,亦不能敵,憑自己的淺薄武功,空有一身內力,卻不知道如何使用;枉有當時無雙的“易世劍法”的劍譜,卻難以領悟其精髓。

忽聽到一女子大呼:“救命呀,救命呀……”楊仙閣尋著叫聲趕了過去。卻是方才伴著封問晴的丫鬟,隻見那丫鬟嚇得渾身顫抖,直打哆嗦,見到楊仙閣趕來,道:“快去救小姐……救小姐,小姐被人擄走啦!”楊仙閣隻覺周身的熱血都要衝到腦中一般,問道:“從哪個方向走了?”丫鬟指著東南方向道:“從那裏走了。”

楊仙閣道:“告訴封前輩,說我去尋小姐了。”說罷,使出輕功追了上去。他輕功雖不怎樣,但得了他師傅孔九日畢生內力,這一腳踏出,力有千斤,跑起來自然不慢。連他本人也未曾料到自己“輕功”一強至斯。隻覺得兩旁草樹飛快後退,兩耳邊風聲呼嘯。

如此追了一夜,卻不見封問晴蹤影。

原來當時封問晴正準備回房沐浴,但見前麵有一男子,背影與楊仙閣頗為相似,便以為是楊仙閣,封問晴不免好奇:剛剛他明明沒有過來,為何此時卻有趕在我前頭?當即走過去問道:“楊公子怎麼在這裏?”哪知“楊公子”並不做聲,封問晴走近了幾步,又問了一遍。不料那男子忽然轉身,身法極快,封問晴還不知所以然,便已被她封住周身諸大要穴,立時動彈不得,話說不出。隻是嚇得那丫鬟連忙呼救。那男子抱起封問晴,發足狂奔,封問晴感覺好象馮虛禦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