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路程,章瑜便在陳摶所乘驢車旁邊繞來繞去,不斷地旁敲側擊,打探著方方麵麵的信息。
這,當然是郭煒的吩咐,因為從東京到河東的這一段走下來,郭煒已經發現了章瑜的一個優點,大概是因為長得比較有親和力吧,與其交往的人通常戒備心會降低,於是經常給他弄到些別人得不到的小秘密,久而久之,章瑜自己也喜歡並且擅長去主動刺探情報、發掘真相了。
由於路上遇匪耽擱了,當天到獲鹿縣已經是晡時,郭煒當然是大包大攬地應承了陳摶一行三人的食宿,而且吃飯的時候郭煒已經是圍著陳摶轉了。
不過當晚並沒有秉燭夜話促膝長談的橋段,更不曾抵足而眠,一則是輩分不同,二則是交情不到,而且天天一日三四驛地跑下來,郭煒的精神雖然頂得住,宜哥這副小身板可是再怎麼鍛煉過也不成。
好在到堯山少說還要兩天,路上盡有時間。
十一月十二從獲鹿縣出發,方向折往南偏東。一早郭煒便躥上了陳摶那輛敞篷驢車,理由當然是小子好學,要抓緊時間當麵向老神仙請益。
陳摶自然是來者不辭,這麼年幼的崇拜者還是第一次碰到,也是挺有麵子的。而且一番交談下來,則更是讓陳摶大感驚奇,這郭宜哥的見聞和靈識不要說總角童子了,連修道多年的成年人都未必有,雖然因為稚氣未脫而時出荒誕言論,可其中的真知灼見還是不免讓陳摶生出“天縱奇才,今日始信人有生而知之者”的概歎。
而且郭煒的話術相當精到,每當陳摶覺得這小孩的觀點荒謬至極的時候,郭煒總是適時地表現出好奇寶寶的樣子,讓陳摶雖然吹胡子瞪眼睛,卻並不曾真生氣;而當陳摶被他的觀點所吸引,或追問或沉思的時候,郭煒總能夠繼續闡發議論,甚至在討論丹方的時候還能舉一舉實例,勾得陳摶是心癢難搔,恨不能當天就能在華山道觀丹房一試究竟。
趕驢的兩個道童清風、明月(連神仙給徒弟取道號都不能免俗,這兩個道號簡直是俗不可耐)聽得似懂非懂,心中也是對郭煒大為佩服,想不到對方比自己還要小上個五六歲的,又不曾經過陳摶的教導傳授,怎麼卻能在天文、術數、方藥和煉丹方麵都能有這麼多獨到見解?雖然有些說法荒誕無稽,明顯把陳摶都氣歪了鼻子,但是另外一些說法可同樣讓陳摶就要手舞足蹈了,陳摶的這種興奮勁,他們以前可沒見過。
郭華他們幾個就完全是一頭霧水了。
郭華隻聽見侄兒頂著寒風在那老道的身旁滴呱呱地說個不停,看那老道則一會兒點頭讚歎,一會兒吹胡子瞪眼睛,一會兒又把頭搖得像撥浪鼓,真個是神情百變。雖然一直知道侄兒成熟聰慧,卻也從未見過他如此話多,而且明顯看樣子與那老道談得頗為投機,好奇之下八卦的心就飛揚起來,也是支使章瑜過去旁聽。
結果聽了一段之後,章瑜完全苦了臉,這一老一少說的話,單獨掰碎了一個個字或許聽得懂,不少用詞也能明白,都是天文地理陰陽八卦方藥煉丹之類的詞彙,可是一旦連成完整的話,那就徹底聽不懂了。
無奈之下,章瑜也隻好依此回報給郭華,把郭華給整迷糊了,家中有這類藏書麼?宜哥看過這類書拜過這類師傅麼?從來不曾見過啊。
老少兩個越交流越熱烈,迅速升格成忘年交,兩個忘年交就這樣旁若無人地高談闊論,另外五人則關注並且無奈、佩服著,倏忽間走完了兩天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