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2 / 2)

她淚流滿麵。

當年廖啟森不隻一次提醒她留意身邊人,幾乎苦口婆心地勸導她、告誡她。可她統統聽不進去,等到發現男人的狼子野心時她已浪費了太多的時間。可就算是這樣廖啟森也沒附埋怨她,反而盡最大能力給予支持。她能在短時間內成長起來,甚至能與他抗衡一二,廖家舅舅功不可沒。可到頭來她還是不爭氣,白白浪費了他的一番苦心。

她沒有告訴廖啟森自己在哪裏,但保證每周一次給他打電話報平安。知道許慎行的勢力日漸坐大也知道廖啟森已與前者勢同水火,她隻能勸他不要以卵擊石。以廖啟森的仁厚作派,絕對不會是他的對手。

那年中秋是她過得最冷清的一個團圓節。小城市裏沒有幾間像樣的麵包店,隻有類似小作坊的糕餅鋪,糕餅裏總有一股糖精味。她買了兩個豆沙蛋黃餡的月餅應景,再泡上一壺茶。茶葉的品質粗劣,喝在嘴時滿是苦澀味道。

她打電話給外婆。老人家口齒不清地叫著她的小名‘瑩瑩’‘瑩瑩’,她鼻尖酸澀地叫了聲‘外婆’,抽抽噎噎地說了一會兒話。忽得聽到外麵有人敲門,還奇怪著今天過節怎麼還有人上門催收衛生費。等門一開,她的腿便軟了,手機也掉在了地上。

許慎行一身黑色西服,在溶溶夜色中衝她微笑。那樣的微笑在她看來是那麼可怕,她就像是被獵人的圍網網住的小動物一般,連氣都喘不上來。

他進一步,她便退兩步。直到後背抵上冰冷的牆,再無退路。老房子低矮而他又高大健壯,她整個人被罩籠在他的陰影裏,死死地禁錮住。

他說,“素素,我來接你回家。”又說,“知道你想外婆了,所以我帶她來見你,就在樓下。”

樓下加長房車裏麵坐著她的外婆,還有滿麵愧色的廖啟森。

那時她便明白,這世上再沒有什麼可以靠得住的了。

現在她說起這段時卻像說著別人的故事,聲音平靜而冷淡,“……森舅舅說他輸不起,他還有一大家子人要照顧。”

他像澆鑄的銅像般一動不動,目光晦暗不明。

“我求他不要哭,我說我原諒你,再不記恨你。”她低頭看著拖鞋鞋麵上的兩團絨球,“我求他不要再來我夢裏了,不要再對著我哭。我受不起他的道歉和眼淚,我怕折壽。”

他閉了閉眼,說:“他現在過得很好,連你的外婆、阿姨、表弟、表妹們都過得很好。”心口處隱隱作痛,“你要是想,隨時都能去看他們。我會安排。”

“我不想。”

他不氣餒,“那我陪你到處走走,你想去哪兒?”

“我哪裏也不想去。”

他深深呼吸一口,“素素,我們不能一直這樣下去。”手搭在她的手背上略略收緊,“我想你開心些,不要這樣死氣沉沉。”

她不想再應付他,隻是打著嗬欠滑入被窩裏,“你要求太多,我不能一一辦到。能做多少做多少,你不滿意我也沒辦法。”轉過身背對著他,說,“我很困,要睡了。不要吵我,你知道我起床氣很重。”

他一動不動地看著她的背,心裏仍有絲期盼她能回過頭來。可很快便聽到她和緩而均勻的呼吸聲,她睡熟了。

他低垂下頭,將臉埋在她頸背處貪婪地呼吸著。他厚實的肩膀微微顫抖,像一個再也沒有人憐愛的孩子。

她的身體是那麼溫暖,可他的懷抱卻是那麼地冰涼。

空寂的房間裏忽地響起一聲短促的哽咽,突兀地擲在半空中,瞬間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