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
是他。
委屈憤怒排山倒海般地襲來,她咬牙切齒地看著他一步步走近。
許慎行昨晚過得也很鬱悶,長期合作的保泰航運總經理臨時到埠,他不能不去盡地主之誼。對方嫌訂的會所太清靜,又聽說安省的海上仙宮出名便指名要去。偏偏又和人爭風吃醋動起了手腳,雖然事沒鬧大但隨行的人有掛了彩。他忙裏忙外地直到淩晨三四點,才將事態完全平息。
緊繃了一夜的神經剛鬆懈下來便看到她,這樣的時間、這樣的地點,他的太陽穴處隱隱作痛:“素素,你太明目張膽。”
她跳下床,一言不發地衝上前來抬手便賞他耳光。他反應及快地抓住,手掌險險地貼在他耳邊,“素素,你要講道理。”
她還是有顧忌的,壓低聲音嘶吼:“騙子!腳踩兩船。無恥!”
他一把抓住她繼續揮來的手爪,那樣大的力道,她一下便撲到他身上。
他身上清爽幹淨,一股廉價檸檬皂香味。她的大腦放空幾秒,旋即頭皮發炸:“你在外麵過夜了?”頓時怒火攻心,掙紮不休,“你混蛋!不要臉!”
他將她壓在床上,“要是想你父親聽見,你可以再大聲一些。”他目光灼灼,“現在高喊一聲就能了結我。”
她瞬間便安靜了下來。所有的憤怒委屈還有惶然不安全都化為成串的淚,知道自己哭得難看,於是扭過身去將臉埋進被子裏。明明傷心成這樣還記得顧全形象,大約是因為還未絕望。
許慎行想將她從被子裏刨出未果,隻好抱著這團被子卷歎氣:“你總是太衝動。”她露出兔子般的紅眼睛,鼻子一抽一抽地:“腳踩兩船……也不怕船翻淹死變水鬼。”
“這指控太嚴重了,”他晃晃膝頭,“我和那位尤小姐隻見過兩次麵,前後加起來一小時不到,連話也沒說幾句。”
她才不會被輕易哄過,“他們有意介紹女友,你敢說你不知道?你知道了也不告訴我,還不是想隱瞞。”
“你知道又能怎麼樣?”他反問道,“你有什麼理由,用什麼身份阻止?還是裝著蠻橫千金挑弄是非,讓你父親嫌棄你?素素,我教過你的。做任何事之前就要冷靜考慮,怎麼樣將事做圓滿又能將自己摘個幹淨。”
她一時語塞,很快又強理奪理道:“那你也不能全瞞著我。”
“這樣的事我來處理更幹淨利落。”他瞟她一眼,“一個尤小姐你就鬧成這樣,要是知道我早前清理掉的那三四個,你豈不是要捅我兩刀。”
他最後一句語氣嚴厲,她剛有的一點囂張氣焰又被打下去,“我又不是不講道理,你和我好好解釋……”
“你給過我機會?”他側了側臉,“我在外麵被人潑了酒弄得一身髒汙,在洗浴中心洗了回來。你不分黑白上來就動手,這是講道理?”
她腦袋低埋,虛心聽訓。
“動手永遠比動口快。素素,因為是你我才忍。要是換成別人,”他頓一頓,“死幾次也不知。”
她一直知道他是個手段狠辣的人。實習的時候見過他上談判桌,廖廖數語間便有刀光劍影,你來我往寸土必爭。那樣一個現實殘酷的戰場,人人均戰戰兢兢、小心應付。他卻能如魚得水、兵不血刃。
她當時還頗為自豪,可現在想來卻有幾分膽寒。
男人見她忽然沉默不語,便將聲音放軟了些:“怕了?”又輕輕搖了搖,試探道:“真怕了?”她聲音悶悶地:“怕也沒有用。我不是你的對手。”他緊了緊胳膊,輕笑:“知道厲害就好。”
“可是如果有一天,當我發現你對我撒謊,讓我無法容忍、不能原諒的時候。”她的眼似乎要穿透他的,“我不怕玉石俱焚。”
他忽地發現自己一手教養的幼獸已經長大,這樣的口氣、這樣的眼神,仿佛看到自己十多歲時的模樣。
心神恍惚間,他聽見自己向她許諾:“放心,我永遠不會給你這樣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