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出塞(1)(1 / 2)

剛進入八月,想來家鄉的柿子還沒熟呢,邊塞早就已經是秋高草黃,夜晚更是寒浸浸的,連鎧甲亦是冰涼如水。巡夜歸來,韓城的思緒有些飄忽。

路過大哥的營帳,他習慣性駐足,宿衛的士卒見是他,朝著他行了一個軍禮。他像往常一樣躬身欲往裏走,士卒突然開口叫住了他,有些為難:“韓校尉!”

他不解:“何事?”

士卒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隻好囁嚅道:“請校尉止步。”

韓城看那士卒年紀尚小,滿臉稚氣,此時想要阻止他這位校尉又尋不到托詞,倒是急出了一頭冷汗。他想起年少的自己,心底起了幾分憐惜,當下也有幾分明了,便笑道:“難不成是有女子在裏頭?”

士卒將頭簡直要藏進鎧甲裏,另一個小士卒也是漲得滿臉通紅。

韓城看著他們的樣子,覺得好笑,說道:“你們也不必如此,咱們軍中的這些女子本來就是······”後麵的笑聲甚是曖昧。

士卒鼓起勇氣,說道:“那個姑娘不是咱們的人。”

韓城問道:“你怎麼知道?”

士卒想了想說道:“韓將軍對她甚是親密,看樣子倒像是·····夫人····”

韓城大笑,正想說話,卻聽到營帳裏傳來了大哥韓延年的聲音:“是城弟在外麵嗎?”

韓城大步走進營帳,笑道:“是我!”

進得營帳,韓城眼睛先四處打量,隻見韓延年正端坐在帥案之後,身上鎧甲凜然,隻是兜鍪已脫,整齊地擺放在案幾上。而此刻營帳中再無旁人。

韓延年看他四下打量,沉聲問道:“你在找什麼?”

韓城笑道:“自然是大哥藏起來了。”

韓延年笑罵道:“真是越來越不正經!隻怕被你這麼一鬧,韓延年的名聲都給你毀了!”

韓城隻是笑:“大哥倒是怕別人說嘴!早知道怎麼還——”

韓延年打斷他說道:“她並不是咱們的人。她·····是我的小妹子。”

韓城隻是不信,說道:“你哄我呢,咱們倆自幼相識,你的姊姊妹妹,我哪個沒見過?怎麼就偏偏多出一個小妹子呢?”

這話倒是不假,韓城與韓延年父輩便是至交好友,韓城年少失怙,被韓延年之父韓千秋收在身邊與韓延年一起撫養。那時候韓千秋還是濟南相,兩人一同讀書騎射,親如手足。後來,韓千秋在與南越的戰爭中戰死,皇帝便封了韓延年為侯,算是繼承父親功勳。兩人也因此結伴從濟南來到長安,又一同從軍,如今已有數十載。

韓延年知道這個弟弟慣來調笑說嘴,自己也辯不過索性就不再說話。

誰知道韓城不依不饒,定要看那女子。正撒潑間,忽聽得一聲冷笑,從營帳外傳來。那聲音分明就是一個女子的。韓城心中狐疑,急忙追了出去。

出得營帳,隻見黑夜如幕,星光閃爍,隱約可辨的是散落在附近的營帳,除了站崗的兩名士卒並無他人。韓城圍著營帳轉了一圈也沒有發現半點痕跡,側耳傾聽,不遠處傳來巡營守夜的士卒敲擊刁鬥的聲音,此外四下一片寧靜。

韓城詢問守衛可否見到女子,兩個小士卒也都是搖頭。

韓延年也走出營帳,此時正仰頭看著夜空,悵然道:“這世上也就唯有一人能入她的眼,她怎會見你?”

韓城聽他如此說,心中更是好奇。本來軍中生活就無趣得很,一直壓抑韓城活潑好動的天性,如今有個機會,他哪裏肯放過。但他知道大哥性子素來憨厚耿直,認死理,打定主意不說的事,任憑是誰也難以撬開他的口。但兩人生活多年,他早就摸透了大哥的性子,知道怎麼套話,於是也不動聲色地說道:“是啊,除了大哥,誰還能入她的眼!”

誰知道韓延年一聽此話,竟是酸澀一笑:“那個人嗎?可不是我。”

韓城依舊不動聲色:“居然不是大哥?那女子未免太不知好歹,連大哥這樣的人都·····”

韓延年的聲音低沉下去:“不怪她眼光高,她本來也就有那樣的本事。”

隨後不管韓城如何開口,韓延年都沉默不語,隻是望著夜空怔怔出神。韓城見問不出什麼話了,也覺得無趣,隻是大哥在他心中從來都是沉默自持,從來沒見他如此失魂落魄。心中也不免難過,就勸慰道:“大哥,這世上的好女子也不是隻有她一個。”

過了許久,韓城覺得自己身上的鎧甲都被寒氣浸透了,韓延年才開口道:“明天將軍就回來了吧?”

韓城應道:“算行程是明日回營。”想了一想,韓城又問道:“大哥,你說將軍平日裏那麼溫和隨意的一個人,怎麼此次如此執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