冴子,第19087次將木刀砸在渾身都是酒味的瘦弱男人身上。
就像這之前的19086次一樣,這次也做出了同樣的選擇。
在路燈照不到的陰暗處,男子痛苦的蜷曲在地上,之所以沒死,不是因為冴子“不想”殺死他,而是因為十四歲的冴子,臂力還“不足以”殺死他。
這兩者間的區別是巨大而深刻的。
當那個男人的手掐向自己脖子時,自己理所當然的起了殺心。將從幼時就開始學習的劍道付諸實踐,用在真正的搏殺上,而不是一次次奪得無聊的比賽冠軍。
那樣的比賽,已經完全不能帶給冴子滿足感,她簡直有種陪小孩子過家家的無趣。
在這區區數秒的攻擊行為中,冴子,作為一名僅僅十四歲的少女,卻仿佛偷嚐禁果的夏娃,陶醉於這種手刃仇敵的快感,一輩子都難以忘懷。
一個聲音在她腦海裏尖笑——
——承認吧,你就是個以傷害他人為樂的家夥,周圍所有人都被騙了,你根本就是個披著人類外皮的嗜血惡魔!
於是,周圍的景物再次交錯,輪回了一萬多次的場景,再現。
冴子剛走過一個拐角,前方,是一段昏暗的小路。
因為在黑暗中行走,冴子細嫩的皮膚開始微微戰栗,對於黑暗未知的恐懼,卻給予她奇異的快感。
一分鍾後,就像重複了無數次一樣,他再次聽到了從身後傳來的腳步聲。
渾身布滿酒味,身體瘦弱,大概是工作生活中的失意者,這樣的人日本很多。
就像重複了無數次一樣,這次冴子也帶著微微的戰栗,主動走向連路燈都照不到的昏暗路段。
男人忍不住了,肮髒的手伸向冴子的脖子。
開始吧,又一次輪回,殺了他,殺掉他!手中的刀,已經**太久。
劍道,不是用來比賽,不是用來健身,從一開始就應該是抵死搏殺之術!
作為和平年代的劍客,她是如此可悲,超絕的天賦,敏銳的思維,一切克敵必須之物冴子都具備了,如果放在古代,一定會成為曠古爍今的大劍豪,但是現在……
這位命中注定的劍豪卻連揮劍的對象都找不到,何其之可悲!
再一次,木刀折斷骨骼,心中再次湧起愉悅,這是人類的基因裏蘊含著的最深沉的本能。
人類,作為一種野獸,生活了幾百萬年,而擁有“文明”,不過是區區一萬年的事情。
如果進行DNA分析,就會發現,現在的人類,與幾十萬年前的野獸,在身體層麵上根本沒有任何區別!
這幾百萬年積累的“狩獵本能”,帶給了人類許多與“文明”不相符的“衝動”,過度的渴求,過度的食欲。
區區萬年的文明,根植於其中的“道德體係”說到底隻是為了文明的更好發展而存在的。那些被死死壓抑的原始本能,卻依舊深埋於每個人的體內。
冴子,不幸的覺醒了這種本能。殺人劍道的修行,更是加劇這種本能。
因為對劍客而言,嗜血與暴虐,往往是從戰場活著回來的關鍵。
說到底,冴子作為一名劍客的天賦,實在是太過完美了,完美到不被這個和平的世俗容納。她不是為了擂台上競技而存在,而是為了戰場殺戮而存在……
——
這一次,冴子低下了頭,第一次產生“看看這個男人長什麼樣”的衝動。
於是,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自己麵前。
“父親!!”
他,滿臉的怒容,似乎充滿了對自己女兒的憤怒,他也在埋怨著自己,怎麼會教出這種以傷人為樂的女兒。
冴子頓時就讀懂了父親的表情。
“不……不是這樣……”她緩緩後退,觸電般把手中染血的木刀丟掉。
但是,腳下,似乎踩到了什麼東西。
冴子低頭,那是另一具屍體,頂著自己同學的臉,一樣的不可置信,難以理解,以及憤怒埋怨。
周圍,足足一萬九千零八十八具屍體將冴子包圍,仿佛一堵高牆,就要把她碾碎。
“不!我不是……不是……”
那個總是優雅的解決一切事情,心靈堅強的大和撫子,溫婉和善,氣質如輕雲遮月的女人,此時卻在一生中見過的所有人麵前,露出了自己的真麵目,接受著他們臨死前的憤怒。
直到,自己一生最重要之人的臉孔,也出現在自己麵前。
她心中一顫,轉瞬間所有的不安,竟然全都消散了。
腦子裏隻是想著,不善言談的男子,笨拙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