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在四季旅館和那個藤姓男人所發生的一個故事。
2098年一月一號。
冬,室外溫度-9°~0°,陰,空氣質量差,西南風。
旅館裏的那個藤姓男人,是我的父親,藤原良一。
自從母親去世,我們離開在靜岡縣和山梨縣境內的地下掩體【無間】,回到地麵。回到一片廢墟上的城市,劄幌。
“劄(zháㄓㄚˊ)幌(huǎng ㄏㄨㄤˇ)“一名最早來源於阿伊努語,意為“大河川”,它在【核汙染】前是北海道的行政中樞。現在這片土地上,輻射雲將陽光拒之門外,寒冷。到處都是燃燒後的黑色痕跡,天是灰色的,麥子全都病死了,隻能燒掉。
就算在旅館裏布置餐桌,我們也總是把盤子反扣過來放,當然,是不管是什麼東西,都得扣著放。
這兒除了一片病死的農作物,還有漫天的沙塵暴,那場麵無法描述。
空氣內的有害物質順著幹燥的冷風,充盈在空氣中,泥土的縫隙裏,一直持續不斷沒完沒了地刮著塵土。我們隻能在鼻子和嘴上遮上一塊布條,再戴上厚厚的多層口罩,這樣才不會讓更多的塵土吸進身體裏。
窗外,一片狼藉。
我懷念【無間】的日子。那兒是我一直向往過的生活。
【無間】的幸存者大部分由前政府成員,技術骨幹,皇室以及商人組成。這些人擁有分配地下物資的最大權利,他們每天用最純淨的水源淋浴,一日有三餐,免費的治療針和福特寧。待在地下感到疲乏了,還有歌舞廳,居酒屋,脫衣舞俱樂部24小時為他們服務。
然後回到劄幌,這兒可是什麼都沒有。
在被沙塵暴和輻射覆蓋的土壤之上,我的父親甘心在這當一個農民,當然最初他並不是幹這一行。
現在劄幌一半的幸存者都從事這樣的行業。農民,在這兒也有另外一個說法,也叫【拓荒者】。
劄幌四季旅館,就是拓荒者們的一處避難所。
這兒沒有政府援助,旅館沒有完善的醫療保障,長期在外肌膚暴露空氣中勞作,極易得輻射病。
每個來這裏的拓荒者,生世,信仰,飲食習慣各不相同。電,汽油,水,物資,所有東西,都要自己去搜刮撿取製造。四季旅館就像一塊磁鐵,把四麵八方的拓荒者吸引在了一起。
大家的目的性很明確,那就是重建家園,複興劄幌。
我的父親現在就坐在沙發上,我的麵前。
身體有些發福,頭發整齊的往後梳理,用發箍固定住。脖子上繞著圍巾,臉蒙上防塵口罩。一件簡單樸素條紋的打底襯衫,厚底的黑色係帶直筒褲,外麵套個栗色的工作夾克,一隻手放在腰包位置,眯起眼睛,像睡著了一樣躺著。
我知道他已經染上了輕微的輻射病。
輻射病雖然在當前不算是一個不治之症,但沒有在48小時內注射治療針或者福特寧的話,會導致身體機能嚴重下垮,死亡率上升。
而政府研製的治療針和福特寧在黑市上價格開的有點小貴,因為生產的工廠全部深藏在了地下掩體內。現存市麵,一小支微量福特寧價格都在7包黑麻煙左右。
【黑麻煙】
是地表拓荒者們之間用來交易的“通用貨幣”。這放在十年前簡直是個笑話。而現在,香煙就成了活著的拓荒者們每天的必需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