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蕾塔嚇壞了,她以為馬丁突然得了什麼急症,於是,連忙跑過去,驚叫道:“馬丁!你怎麼啦?”當然,馬丁根本就不是得了什麼急症。“格蕾塔,你看看這些名字!”馬丁一邊說一邊遞給她一份文件。格蕾塔接過那份寫有兩個孩子名字的文件,讀了起來:“雅各布?沃爾和索妮婭?沃爾,母親係安娜?(巴特爾)?沃爾;父親係馬丁?沃爾。”不僅如此,除了索妮婭之外,他們三人的出生日期都與馬丁記憶中的完全相符。
“哦,格蕾塔,他們兩個都是我的孩子啊!一個是我以為早就已經死了的我深愛的兒子雅各布,一個是我從來都不曾知道的女兒!如果不是你那麼懇切地求我領養他們,如果沒有你那顆洋溢著仁愛的心,我可能就會錯過這次奇跡了!”馬丁激動得淚流滿麵,一邊說著,一邊蹲下身來,把兩個孩子緊緊地摟在懷裏,嗚咽著說:“哦,格蕾塔,上帝真的就在我們身邊!”
紅皮包
文/路易斯·莫利
他看上去就像一個混混兒。我知道他來自於怎樣的環境——一個聚集著幫派、吸毒者以及滿是暴力的低等住宅區。他說話時帶著街頭的痞氣,他的行為和平常人也不大一樣。他走路總是搖搖晃晃的,像一個被擊敗了的拳擊手,而他的麵部表情就像銀行地下室堅硬而呆板的鐵門。在我看來,他長得過於粗壯,他似乎總是小心地控製著自己內心的暴躁,以便自己能夠適應康複醫院高度專業化的團隊工作。
我們醫院的病人,大多數是來這裏度過他們生命中最後的時光的。他們來這兒,因為殘疾,或是重病,或是神智混亂,要不就是身體機能已經衰竭,喪失了活動的任何能力。他們中的很多人已經失去了清晰的思維,絕症和殘疾使他們和外界幾乎沒有任何聯係。盡管這似乎很殘忍,但對他們來說,卻完全無關緊要。
瑪麗B就是他們中的一個。護理人員喊她“瑪麗B”,因為她是病房西區4個瑪麗中的一個。她94歲,脆弱得就像一張飄蕩的蛛網。她的丈夫和姐妹們都已先她而去,如果她還有孩子,他們也很久沒有管過她了。隻要她醒著,她總是一刻不停地手舞足蹈,幾乎沒有安靜下來的時候。
瑪麗B的腦子裏始終盤旋著一個念頭:有人拿走了她的皮包。她整天整夜不停地找,除非她躺在床上或坐在輪椅上。她會出門穿過醫院的林陰路,進入男病房區,鑽進洗衣房或者廚房,沒頭沒腦地尋找,並且從不放棄。當別人幹涉她,她就要求護理把她的輪椅推到大廳,她會一直呆在那個人來人往的地方。
“能借給我一把梳子嗎?”她對每個路過的人都這樣說,“我的梳子丟了,它在我的紅皮包裏。我的錢也丟了。我的皮包在哪兒?”
每天,她都重複同樣的事,最後瑪麗B的詢問變成了院子裏的噪音——就像手推車裝載著滾燙的盤碟經過門廳,或是空調發出的嗡嗡聲,又像是對講機裏發出的靜電噪聲。
我們都知道她根本沒有皮包。但盡管我們都特別忙,偶爾還是會有人停下來,帶著關心和善意聆聽她的嘮叨。當然,大多數人都會安慰她兩句:“好的,瑪麗,如果我見著你的皮包,我會給你拿回來。”
我們大多數都隻是這樣說說而已——隻有一個人除外。
我從不認為肯尼會有耐心停下來聽瑪麗B念叨,但奇怪的是,他總是能跟瑪麗B在一起說著些什麼。
他要做什麼?我很擔心,我觀察著。我的第一個猜測是,他是想偷些麻醉劑之類的藥品所以才在這裏工作。我想我碰到了一個會給自己惹來麻煩的人。
當瑪麗B每天叫住他問皮包,而肯尼都答應幫她找時,我的猜疑更不斷加深了。我推斷出肯尼的某種計劃也許要把瑪麗B也攪在其中。我想,他可能是想把偷到的藥藏到瑪麗身邊,然後他的同夥再溜進來把藥從醫院裏偷出去。我對自己的猜測深信不疑,因此我特別加強了對藥品分發部門的安全防範工作。
一天下午,在晚餐之前,我看到肯尼往大廳走去,手裏拿著一個雜貨店的塑料口袋,它看上去鼓鼓囊囊的。
就是這個袋子,我告訴自己,我從桌子後麵站起來,悄悄跟了出去。我從後麵盯著他,但是我覺得還需要更多的證據,於是我停在大廳裏一輛洗衣車的旁邊,洗衣籃高高地堆在車上麵。
這些洗衣籃正好擋住了我的身體,但是我仍能清楚地看到肯尼大步走向大廳,朝瑪麗B的輪椅走過去。
他走到那裏,突然轉過身來,朝四周張望。我躲開他的視線,看到他緊張地窺視著整個大廳。他顯然是不想讓人看到他要幹什麼。
他拿起塑料袋。我的心提了上來,一動不動地注視著他……直到他掏出一個紅色的女士皮包。
瑪麗B瘦骨嶙峋的手猛地抬起來,在臉前做了一個驚異和高興的手勢,然後像一個饑餓的孩子想抓住麵包那樣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去。瑪麗B緊緊抓住那個紅皮包,她把它握在手裏,仔細地打量著,然後把它緊貼在她的胸口,像抱著一個嬰兒一樣地輕輕地搖晃它。
肯尼轉過身來,再次飛快地往四周看了一眼。確定周圍沒人看他以後,他彎下身,打開皮包,把手伸進去,然後他從包裏給瑪麗B拿出一把紅色的梳子,一個裝硬幣的小錢袋,還有一副小孩玩的玩具眼鏡。
瑪麗B的臉頰上流下了高興的淚水。我認為她是因為高興而流淚的。
淚水也流在了我的臉龐上。
肯尼輕輕地拍拍瑪麗B的肩,把塑料袋卷成一團扔進了旁邊的垃圾箱裏,然後,他離開了大廳繼續去做他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