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中突然傳來一陣絞痛,李朝朝想這個孩子和自己的緣分要盡了。
眼前一如既往的黑,她什麼也看不見,但依舊熟門熟路摸到牆邊,枯瘦幹裂的手在一排字跡上用力挖下一橫,剛結疤的指尖又冒出腥紅的血,十指連心,卻感覺不到一點痛。
她摸了摸上麵的計數,關在這裏已經七十八天,仿佛如死人一樣被遺忘。
那些妒恨她的人,應該早就巴不得她就此死在這個充滿惡臭的牢房裏,這樣才可以肆無忌憚地揮霍她的錢,睡她的夫,高枕無憂地活下去。
她不驚不怒地冷冷笑著,世上可沒有免費的午餐,做人怎能太傻太天真。
恰此時,有腳步聲由遠及近,接著傳來沉重的鐵鎖開啟,鏈子嘩啦啦地落地,有人喊話:“藍李氏,你可以走了!”
獄吏粗聲粗氣地喝了一聲,見牢房裏關著的小婦人沒有反應,不由惱了,推開門探頭走進去,罵罵咧咧地吼道:“你個瞎婆娘還愣著做什麼,沒聽見本大爺說話嗎?皇上已經赦免武鄉侯府之罪,你們侯府裏能使銀子出去的許早之前就走光了,就剩下你和那誰了……快點走,今個兒可是你夫君迎新夫人的大喜日子啊……哈哈哈……”
李朝朝怔了怔,腦袋偏向聲音的方向“看”去,當然,如果她還能看見的話,確實很想看看獄吏此時張狂的表情。
空蕩蕩的牢房裏隻有獄吏一人突兀的笑著,沒有共鳴的嘲諷讓他有些尷尬,那男人漸漸收小了聲音,他不甘心地想梗起脖子再罵幾句這個瞎了眼的女人。
誰不知道牢房不分男女,獄吏全是男子,看管女牢是最吃香的差事,凡是進來的女子,隻要有些姿色都會成為他們“棍”下之人,可眼前的藍李氏就是個例外,不僅雙眼瞎盲,又渾身充滿戾悍,根本是塊難啃的骨頭,別說碰一根指頭,就是看一眼都覺得份外惡心。
獄吏一抬頭,就對上李朝朝那雙被割翻了肉的眼皮,當初也不知道是什麼人下了這麼狠的手,活生生刺瞎了她的眼。
被人罵了一通,李朝朝的嘴角始終掛著淺淺的笑,獄吏就在那笑中感覺到骨縫裏刮進一道陰涼的風,他渾身打了一個激靈,想要罵的話也憋回了肚子裏,可是又心有不甘被一個瞎了眼的婆娘低看了自己,隻能憤憤地嘀咕兩句:“別磨磨蹭蹭的,快走!”
獄吏在前麵帶路,李朝朝不發一言地跟在後麵,那男人想到剛才自己被一個婆娘嚇怔住了,覺得心有不甘,看到走廊裏的木棍想了一招,他疾走了幾步,拿起木棍蹲在一旁,靜等著李朝朝走上前來。
聽到前麵的動靜,李朝朝很想翻個白眼表示無語,可是眼珠子早就被她夫君的小妾一剪刀割瞎了,此時確實無法做出這麼高難度的動作,她隻能若無其事地邁過獄吏設下的絆子繼續往前走。
她眼睛看不見,但心可不瞎。
獄吏瞪大了眼睛,吃驚地看著從自己前麵走過去的女人,不由張大了嘴巴,她到底是真瞎還是假裝的?
走在前麵的李朝朝忽然回過頭來,嘴角的弧度更深,他卻看出她想說的話是“幼稚”二字。
如果她可以看見,指不定眼裏又是怎樣的嘲諷。
獄吏鬧了個沒趣,心道和一個瞎子計較什麼,她也不過是個可憐人,他悶著頭往前走了幾步,結果發現身後的人又不動了。
他順著李朝朝的“目光”看去,就聽見不遠處的牢房裏,有人揚鞭怒喝:“媽的!你到底走不走?再不走,老子可就拿鞭子抽你了!”
蹲在角落裏邋遢不堪的男子哼了聲,“我就不走,他們一定會來接我的!”
“他媽的!老子還沒見過你這麼愚蠢的人!”那獄吏也是真怒了,對著角落裏的男子揚起鞭子狠狠抽下去,“老子早就告訴你了,你們侯府的人早一個月前就走光了,他們根本是不管你的死活,你還偏不信,當真以為你們一家和睦呢?他們要是想救你早來了,現在上麵有令藍家所有人都必須放出監牢。我可告訴你,趕緊滾,馬上就過年了,我們幾個牢頭還等著安心在家呆著呢,誰他媽的來這看你們……滾滾滾!”
獄吏邊罵邊抽,角落裏的男子也不躲閃,堅挺地忍下痛,隻一口咬定家裏人會來接他的,捂著頭嘶吼著:“我不信,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