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間,嗩呐吹打的轟鳴聲、熙熙攘攘的人群喧鬧聲恍若在耳邊回蕩,水沐清從迷迷糊糊中轉醒。
睜開雙眸的刹那,視線恍若被紅紅的東西遮住,毫不猶豫地扯下,居然是繡著鴛鴦的大紅蓋頭,這蓋頭上的一隻鴛鴦的嘴巴居然是紅紅的,如此熟悉,正是她十五歲即將出嫁時花費整整三個晚上繡上去,一針一線,繡到動情處,不小心紮破了手,鮮血恰好染紅鴛鴦的嘴巴!
細膩無骨的右手上緊緊抓著一個大紅蘋果,這手不再布滿皺紋斑點,而是細滑纖嫩、柔弱無骨!
這一幕如此熟悉,正是她十五歲出嫁在花轎上的情景!
上一刻,她還是四十歲顛沛流離的棄婦;而這一刻,卻變成十五歲如花似玉的新娘。
一覺醒來,回到了二十五年前,再次做回了自己,上蒼既然給了她一次機會,這一世她要認認真真地活,再也不能像上輩子那麼逆來順受!
饑腸轆轆的她,毫不猶豫地咬向手中的蘋果,吃得津津有味。二十五年前,她忍著饑餓,相信蘋果會帶來平安,可結果……唉!現在,既然可以重新活一次,她再也不想像以前那樣委屈求全,這一次她要做回真正的自己。
“小姐,馬上到軒轅府!別著急!”一位年近五旬、微微發福的中年婦人,聲音中透著慈祥,小眼睛眯成一條縫,對著轎子輕聲叮囑道。
“嗯!”水沐清輕輕地回答,雖然隻有一個字,可聲音中有種說不出的婉轉優美,恍若夜鶯在吟唱!
吳媽是她的奶娘,也是一直不離不棄幫助她的人,可惜,重生前吳媽為了救她,死於非命!這次,一定要對吳媽好點,從轎子的細縫中再次看到吳媽那張年輕許多的臉龐,她有種莫名的開心,她希望吳媽一輩子開心幸福!
她即將拜堂的夫君——軒轅墨,她從未見過,過去沒有,將來也未曾謀麵!唯一了解的僅僅是這個虛無的名字和一張寥寥幾筆的畫像而已!
思及此處,水沐清嫣紅的薄唇不自覺地勾起一抹優美的弧度,狹長的丹鳳眼中閃過些許無奈,長長的睫毛開了又合顯得頗為不屑,沒有夫君的大婚還能叫做大婚嗎?
因為庶出,這次代替二姐出嫁,讓她頗為無奈!可又不得不接受!
喧鬧笑聲中,轎子停下。
斑斕陽光下,轎前走來捧著畫像的紅衣男子,玉簪束發。一陣清風吹來,撩起他動人的黑發,讓人無比遐想,鬼斧神工般雕刻的五官,在一身新郎袍的襯托下,顯得更加風華絕代、一塵不染,那雙內斂的眼眸如湖泊一樣寧靜深遠,恍若畫中走來,一身出塵的氣質讓周圍的男男女女看得癡迷!這正是軒轅家二公子軒轅致遠!
軒轅致遠抱著哥哥的畫像揭開新娘子的轎簾,這一幕和重生前一模一樣。
水沐清遮著蓋頭,完全看不見,隻能瞧到軒轅致遠的大紅靴子!靴子的尺寸很大,據說腳大走四方,事實上,二弟軒轅致遠也的確如此!
對於這個二弟,重生前的水沐清一直心存好感,可惜,她嫁的是軒轅墨,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嫁軒轅致遠。
正在此刻,軒轅致遠的手突然伸至麵前——他的指節修長指骨分明,大拇指上還有明顯的小太陽——看到這雙漂亮而健康的手,水沐清不自覺地把纖纖素手放入他的寬大溫暖掌心中。
小手被這安全的大手包圍著,水沐清安心地越過高大門檻,跨過燃燒火盆,軒轅致遠領著大紅嫁衣的水沐清來到大廳。
禮儀官高喊:“一拜天地!”
軒轅致遠捧著哥哥軒轅墨的畫像微微低下頭,正欲拜堂,可水沐清卻直直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原本熱鬧的大廳頓時變得一片沉寂。
即使蓋著大紅蓋頭,水沐清仍清晰地感覺到無數道恍若實質的目光正鎖定她。
二十五年前,正是她拜堂,確定了她的身份,讓她無路可退,毀了她一輩子;既然重生回以前的自己,這次,她不願意往事重現!
“各位,新郎不在!軒轅致遠捧著畫像又算如何?難道要我嫁給畫像嗎?要麼我和軒轅致遠拜堂,那麼我嫁給軒轅致遠;要麼我不拜,等正牌夫君本人到此,我再拜!”水沐清婉轉輕吟的聲音在大堂響起,聲音很輕,很柔,可大廳每個角落似乎都在回蕩著駭然!
“放肆!成何體統!”主座上年近六旬的軒轅老夫人氣得臉色發青,老夫人一身華服,麵龐上掛滿層層疊疊的皺紋,頭發黑白斑駁,可圓圓的眼睛深處則透露著精明老辣。正因為大兒不在,所以才讓老二捧著畫像代替拜堂。如今,聽到水家小姐居然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讓她在各位親朋好友前麵子何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