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德王朝十四年。
月黑無風,天鈴涯。
大片大片的房屋在火光中如山般倒塌。
懸崖邊卻死一般沉寂,沒有慘厲的呼號,沒有傷心的嗚咽。
一個渾身浴血的中年男子抱著一個昏迷女子步步後退:“師兄,師兄,你放過秀嫵……”
他滿是鮮血的臉在火光中看起來已是五官糾結,從震怒,到傷心,到哀求,到絕望。
“師兄,秀嫵是師父唯一的女兒,她也叫你師兄啊……”
片刻死寂。
一聲淒厲的慘叫傳來,不絕於山穀:“你若傷秀嫵,我做鬼也不饒你!”
黑夜,長長的死寂。
懸崖之下,一個小小的身影如蝙蝠一樣緊緊攀附著懸崖,瑟瑟發抖。
金德王朝二十七年。
是夜。
荊棘叢生的小路上,一個年輕男子拉著一個白裙女子大汗淋漓地奔跑著,慌不擇路一般。
“師兄,師兄……他們為什麼要殺我們?”女子一麵踉蹌地跑著,一麵不斷回頭去看那一片若隱若現的火光。
“百草,不許回頭!”年輕男子厲聲喝道,繼而“啪”地一聲,又吐出一大口鮮血。
那叫百草的女子頓時噤聲,又驚又怕地隨著男子奔跑著。
忽然,上空中遙遙傳來一陣“滴——利利利”的怪叫聲,撕裂這沉沉的夜色,顯得尤為恐怖。
那年輕男子頓時臉色大變,停下來,四處張望。
百草不敢出聲,隻是緊緊抓著年輕男子的手。
男子忽然咬咬牙,從懷中掏出一包藥粉,揮手灑在自己和百草身上,然後一把抱住她,在她耳邊語道:“百草,千萬別出聲。”
沒等百草回過神來,已被男子緊緊抱著跳進一個追捕野獸的陷阱裏。
天空中“啾啾”的怪鳴聲,久久才散去。
猙獰的大火吞噬著曾經美麗至極的百草穀。
一群人騎著馬,立於大火前,個個麵無表情。
為首者,是一個黑發淩亂的高大男人,火焰在他漆黑的雙眸中跳躍著,燃燒著。忽然,他右臂一振,一隻白色的大鷹從天上疾衝下來,穩穩停在他右肩上。
“夏侯寒,我看你能不能帶著她逃一輩子。”男人冷冷哼一聲,策馬而去。
金德王朝二十九年。
清晨。葛州城,鄉下。
一處普通的農舍。遠行打扮的夏侯寒推開籬笆門,憂心忡忡地走出來。
“師兄,師兄,你裝藥的小錦囊!”穿著白衣白裙的百草小鳥一般飛出來,笑眯眯地將一個金色小錦囊遞給夏侯寒,嬌笑著嗔道,“師兄,你今天好粗心,一點都不像你。”
“百草。”夏侯寒看著嫵媚可人的百草,心中的擔憂又一次湧上來,他從小當作明珠一樣捧在手裏嗬護的小師妹,離開了他的保護,能否鮮活完好如同現在。他想起那雙因仇怨而可怕的眼睛,心中歎了口氣。
“嗯?”百草卻不知愁,歪頭看著他。她從小被父親和師兄寵愛著,甚至可以說寵溺著,哪怕是她五歲那年忽然失去父親,她也沒有悲傷多久,因為長兄如父,師兄夏侯寒很快給了她溫暖至極的愛和關懷。在他的悉心照顧下,她快樂成長,出落得花瓣一般。雖然兩年前,一場壞人放的大火毀了她從小居住的百草穀,但隻要有師兄在身邊,她就覺得是安全的,也是溫暖的。
夏侯寒伸手撫上百草的頭發,“你在家裏要乖乖的,連這個村子都不許出,知道嗎?”
百草用力點點頭。
夏侯寒又準備開口,卻被百草嘟著嘴打斷了:“不許上街去,不許和陌生人說話,不許隨便給人治病,要是有陌生人來,就趕緊躲到米缸下的地洞裏……唉呀呀,師兄你好囉嗦,我現在長大了,可以照顧自己了!”
夏侯寒看著她嬌俏的樣子,寵溺地笑笑:“是,你長大了。可是師兄有仇人,師兄放不下心,誰叫你不肯學武功……”
百草皺皺小鼻子,“我學不會麻,學武功好辛苦,再說我也不喜歡打打殺殺,我要像爹爹一樣栽藥草,然後去救人!”她提到自己在屋後的小藥圃,就開心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