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些人,究竟誰是窮寇,誰是追徒?”華章的聲音淡若三月春雪消融。眾人齊齊沉默,在這山徑上,沉默似乎化為實體,它與那漫天雪花融為一起,紛紛融落在人的肩頭上。
明安灝軒披著一身晨曦光輝站在東方那淡淡的光暈中,轉眸望著殘敗柳樹下的小九。這一眼,兩人之中隔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帷帽下白紗翻飛,小九可以看到明安灝軒眼中那如火般炙熱的光芒。但,明安灝軒卻看不見她帷帽下的熱淚盈眶。她心頭有聲音久久縈繞不去。
那聲音冷若霜雪,她說——望著我時,你究竟看到了誰?
小九微微斜過頭,不去看他那雙眸中的炙熱,也不去猜度此時此刻他會有何種心情和領悟。她受過傷,再也不敢奢望得到人心的溫度了。
白雪地上,車仰馬翻,橫屍遍野。她腳從地上淩亂的刀兵上跨過去,鞋子落地時,白色繡花鞋沾染血汙。
沈南悄悄踱步到煙流雲身後問,他受的傷重不重?
煙流雲卻是冷冷一瞥胳膊的一小道刀口。這也算傷嗎?如此這般,這一行人便再一次徒步開始往前走去。
東方晨曦微露,金色晨暉如金般灑滿大地。死去的人身上鍍上了一層光輝,宛若是一場禮葬。活著的人,迎著諾大的晨曦往前大步而去,這像是一場奔赴。
明安灝軒雙眸如注般釘在小九身上,一直到生死之間,他才發現原來有些人不是能隨便用來擋箭的。
逍遙穀中,永胥正低頭恭恭敬敬的給衛盞疏彙報從神魔井中逃竄而出妖魔去向。隻因六界之門已封印,是以那些妖魔隻能趁亂跑到人族的地盤。
然現如今,人族紛爭四起,生靈塗炭。正是如此才給了那些妖魔滋養的養分。衛盞疏看著像在認真聽,但思緒去了哪裏卻無人知道。連永胥都知道,他說了這麼多,估計仙尊根本什麼都沒聽進去。
他稍稍清了清嗓子,希望借此能將仙尊的神識拖回來。然,仙尊該愣神還是愣神,大弟子永胥該清嗓子還是清嗓子,一點用都沒有。
永胥試著小聲喊了句,仙尊。衛盞疏還在愣神。永胥稍大聲喊一句,仙尊。這次衛盞疏終於有反應了,他回過神來,望著永胥道:“逍遙穀中的桃花開的很好,你讓人摘些來給我,釀酒。記得要今年初春開的第一簇花。隻要花蕊不要花瓣。”
這還是永胥第一次聽衛盞疏說那麼長的話,這讓他一時間有些懵懂。但怎麼說也是大弟子,便當即明了也許仙尊摘花有斬妖除魔的妙用,便道聲是,領命而去了。
他將手中四處彙聚的冊子合起來。雙手作揖長長躬身:“弟子告退。”
衡蕪殿很寬,也很空。空到有人在裏麵走過,那聲音可以空空回蕩許久。衛盞疏緩步回身,冷眸望著永胥漸行漸遠,就在那人將欲從他視線離開時,他才啟唇道:“明安宸蘿,你可知,明安宸蘿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