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川街上的話本子說完一本又一本。茶客們將茶水續了一杯又一杯。這些日子以來明安灝然被傳說成是一個十惡不赦的世家罪人。
人們將明安灝棕往日裏的仁善大度大肆誇讚一番,最後的最後竟變成一個十分了不得的英雄。而明安宸蘿則成了英雄身邊的一抹顏色,她沒有被大肆宣傳成何種樣子。
隻是任誰說起,都會感歎一句,紅顏命短,可憐佳人。留給她的,是罪人和英雄之後的邊角料,若有人收拾撿起稍稍拚湊一番,便是個帶著悲劇色彩的故事。
這悲劇,就像是閨房裏的胭脂。塗多了,便有種微苦之味,稍不注意,讓那胭脂糊了眼,便落下淚來。但說起明安家這個過世的姑娘,人們便會不約而同的說起前幾年過世的那個姑娘。
說起那個姑娘,關於她的話本子可是非常多。隻拿楚丘公子為求娶她一人,不惜日日上門這一樁事來推說,那說書人便賺足了茶水錢。
更有數月前,太子殿下那場冥婚。聽說太子殿下願為她空出正宮之位,如此說來便不知引得楚丘城中多少女子懷恨,妒忌了。
明安灝軒站在白玉石橋上,雙目空空凝望著橋下已然封凍的河水。有人在冰麵上鑿了幾個冰窟窿,是抓魚用的。
他站在這裏,望著橋下的人。耳中聽著橋頭處那攤子上的說書人。他說完了,明安灝棕,明安灝然和明安宸蘿的故事,現如今又清了清嗓子。
喝口茶潤了一下喉嚨,再接著重新拉起手中的三弦琴,開始壓低嗓音說著太子殿下南宮煜和‘太子妃’明安宸汐的風月之事了。
明安灝軒隻當沒有聽見,前塵往事任他們胡說八道。反正那隻是一個說故事的人和一群聽故事的人。
衛盞疏打傘從平川街那頭朝著白玉石橋走來時,雪已落滿了明安灝軒的頭。遠遠看過去,他已然如一個還站著的雪人。
衛盞疏緩步登橋時。明安灝軒聽著那腳步聲這才緩緩回過頭來,將原本關注河冰麵上的眼睛落到衛盞疏身上。
衛盞疏撐傘走到他身旁蹙眉道:“下雪了,為何一定要在這等?”
明安灝軒稍稍偏過頭,落在頭上肩上的雪花開始片片落下。天上,又鋪天蓋地的下起雪來了。他望著遙遠的河麵喃喃道:“往昔,我不懂宸汐在時,為何會在下著雪的天裏,一人站在廊屋下許久。後來大哥去了,我也不明白,在病中的宸蘿,為何要命人將竹榻搬到廊屋外,看一場雪。”
“那如今,你明白了嗎?”
明安灝軒仰頭望灰蒙蒼穹。明白了嗎?他當然明白了,失去了這麼多,怎會不明?他聲音有些空洞遙遠道:“明白了,也許沉迷於雪景中的人,並不是多麼詩情畫意之人,隻是這白茫茫的世界,讓人更容易回想那些已經回不到的從前吧。”
“因為白到幹淨的世界,是什麼都沒有的。”衛盞疏在逍遙峰上看了上千年的雪,怎會不懂看雪的心情?隻是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感受罷了。
世上沒有兩個人能寫出相同的字句,那麼同理可得,也沒有人能看同一片雪,看出相同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