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白羽做夢了。夢中有鎮魔樓內破碎的殘肢斷骸,也有獨孤夏一臉決絕的神情。然而這一切在夢中,都似蒙上一層朦朧的霧。他似霧裏看花,一切都看不清楚,也看不明白。
耳畔邊響起了誰的聲音,聲聲哀泣,卻泣不成聲,連不成句。畫麵扭轉時,便是獨孤夏最後一點靈力消耗殆盡的死在他麵前。那個時候,她彌留之際在他耳畔說了幾個字,今夜在夢裏,他細細去聽,才發現她說的是——你不會是一個人,不會是一個……人。
這一次耳畔邊有金戈鐵馬之聲響起。周圍迷霧四起,他看不見,也瞧不清,那些鐫刻在他靈魂裏的人和事似乎要在這一刻蘇醒。
遙遠的山丘上,扶桑花開如火。樹下有女一手扶著扶桑樹的枝幹。她墊高腳丫子想去湊到身前那個人,然而她還是太矮了。
其實那個小丫頭不知道,不是她太矮,而是她麵前這個人太高了。高到讓她無法企及,更別說觸碰。他宛若守護神一般擋在自己麵前,現如今又馬上需要去擋在妖兵的麵前了。
風來時,扶桑花落如雨。她素手扶著樹幹道:“喂,你答應了我阿爹要用妖王的腦袋當我二人婚宴上的祭禮,你莫要忘記了。”
那個人在樹下輕笑。他的聲音很好聽,仿佛正是因為他那說話聲,連枝頭上的花都落的急了許多,他笑侃道:“梓旋莫不是隻記得那妖王的腦袋而忘了夫君的腦袋?”
樹下的小丫頭麵上一窘,她是族中才剛成年的小公主。情竇初開時,便喜歡上他。她一直模仿著凡人間的情侶相處,但是卻總覺得模仿的不夠,她攪盡腦汁想要憋出一兩句好話來。
然一開口說出的話卻是:“你若是死了,我該怎麼辦?”
男人笑了,大手放下來揉亂她剛剛學會簪的發髻。他聲如山間清洪,朗爽開闊道:“我若是死了,你需好好活著。為我看遍萬水千山,人間景色。其實我更喜歡大海,因為那是你的家園。若是有朝一日我去了,也是魂歸大海,夢回今生。”
小丫頭連連呸了幾聲罵道,胡說八道些什麼?
山頭下的戰鼓已經敲響,旌旗已經開始搖擺。這鼓聲,旌旗翻卷聲,無一不是在催促他趕緊動身。他捏了捏他的手,道:“等我,待我凱旋之日,必是娶你之時。”
扶桑花漫天飄落,點點碎紅像是情人眼中的一場離別。白羽在這漫天扶桑花雨的夢境裏,根本看不清那男子的麵容。他看清的隻是他身上一節白衣,還有那把紋龍佩劍。
“你看到了。”當夢境在轉一遍時,站在白羽麵前赫然是之前還在扶桑樹下與那小丫頭說話的男子。他們二人皆是一身白衣,一樣的身形,就連聲音都一模一樣。
白羽靜默著,不是不想說話。而是這夢境似有股魔力般鎖住了他的聲音,連帶著肢體都已經僵硬了。男子麵對著他,然白羽卻還是無法看清他。他掙紮著,最後從口中發出幾個字的聲音來,他問:“你是誰?”
男子仰望著無盡蒼穹道:“我是你啊。本來是不會醒的,是梓旋叫醒我的,她是你生命中缺少的一部分記憶,找回她,你就完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