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她母親始終愛著她的父親,連死都希望與她父親在一起。但她父親是不愛她母親的,一切都是被脅迫的,就像當初母親,脅迫父親生下自己。
就像當初母親追回了意欲逃走的父親,然後生生挑斷他的腳筋,將父親囚禁於後山之中。從此以後,她不讓任何人去探望父親,就連父親的親生女兒,也不能夠前去看望。
十幾年來,她從未看到父親笑過。父親的臉,總是一如既往的深沉和苦澀。此番,兩人均已離世,綠依覺得她該讓父親與母親分開了。
一把火,點燃鬆木。人在火中化為粉末,枯骨。綠依將這粉末枯骨裝在一個白淨的壇子裏,央求諸葛離帶這個壇子送回島外明安氏。
臨行前,諸葛離站在綠依身後。看著綠依翻箱倒櫃的從衣籠子裏,找出十幾卷油綠色的竹簡來。綠依一手緊握著,手中竹簡。這是她父親昔日攜刀,字字鐫刻在那上頭的。
她知道那裏一字一句都攜著她父親的心血和痛苦。相信這些是唯一能證明父親身份的東西吧。
綠依遲疑著,但還是堅定著將手中一應物事交到諸葛離手上。她抬頭望著她道:“拜托你了。”
諸葛離伸手接過竹簡。懷抱白淨瓷壇,道:“你……不回去看看你的家人嗎?”
綠依搖搖頭,那裏是她父親的家人,並不是她的家人。她的家在這荒島中,雖然她想過要離開村莊看看,但卻一直沒想過有一天要離開荒島,離開母親和村子裏的人。
諸葛離知道多說無益。現如今綠依也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他朝她拱拱手,便告辭離去。綠依坐在輪椅上,轉頭望著漸行漸遠的諸葛離。
看著他,她好像看到了當年的父親。父親當年,大抵也是想這樣離開的吧。
村外,獄鋒一身縞素,似在等什麼人。諸葛離來時,腳步聲聲響在他身後。他緩步回身,朝著諸葛離稍稍俯身帶笑道:“諸葛先生,多謝你了。”
諸葛離頓了頓步子。出村隻要經過這架薔薇花門便可以了。彼時,獄鋒白衣翩躚素淨,薔薇如雨片片飄灑落在他身後。
諸葛離抬手朝著他作揖道:“不必。”
“你出村後,往東走。一路走到海岸邊,那裏有艘船,你們可以乘著那艘船離開這裏。從此以後後會無期。”
獄鋒頓了頓後加了句說道:“當然這是我們給你的報答,我想你應該很想離開這裏了對吧。”
諸葛離卻也不推脫。他的確需要一艘船離開這座荒島,這片海。他拱手抱拳道:“多謝。”
話落,抬腳跨出薔薇花架門。從別後,不訴離殤。獄鋒望著諸葛離漸行漸遠的步伐,薔薇花落,嫋嫋白煙升起。村子東頭的老爺爺從那樹薔薇花後走出來,望著諸葛離遠去的背影道:“需送消息回楚丘嗎?此人日後若不能為公子所用,必是公子前進路上的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