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自在之卷 初涉江湖(1 / 2)

黑夜,仿佛無邊濃墨重重塗抹於天際,星月微光半點也無。偶然一聲魚躍,衝破江夜的靜謐,接著又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隱憂。微我無酒,以敖以遊。日居月諸,胡迭而微?心之憂矣,如匪浣衣。靜言思之,不能奮飛。”一陣哀怨惆悵的歌聲,回蕩在水氣氤氳的湖麵上,梆子剛打響了二更。

唱歌的是岸邊一醉酒書生,隻見他神情恍惚,時哭時笑,腳步忽東忽西,雲裏霧裏,好似踏進了一團棉花之中。一歌唱罷,那書生解開腰間酒壺,方欲痛飲一番,無意間瞥向身旁江麵,忽地駐足不前,瞪大眼睛盯著江麵,手中葫蘆懸在半空:隻見江上憑空立著一人!他揉了揉眼,確認並未看錯,隻當遇見了鬼,不由得“啊”的一聲,轉身便跑,怎奈手腳麻痹無力,才邁幾步,便絆上了石塊,一頭栽在地上,摔了個狗啃泥。他掙紮幾下,愈發掙不起來,嘴裏咿咿呀呀語無倫次,隻急得兩手亂刨,拖著雙腿在地上爬,不時回頭看看那“鬼”,是否向他這邊過來,葫蘆滾倒在地,酒浸濕了半片身子。

正當驚恐之際,那“鬼”動了,隻見他淩空躍起,一步跨出丈餘,落下時腳尖輕點水麵,複又躍起,身姿輕盈矯捷,猶如蜻蜓點水,直向岸上那書生奔來!

那書生頓時魂飛魄散,雙眼欲黑,倉皇中撿起酒葫蘆照著那“鬼”全力一擲。豈料那“鬼”嘿的一聲,伸手一接,悄無聲息,輕描淡寫便將葫蘆捏在掌中。腳步卻自快了起來,轉眼間已到岸邊,再一躍,竟已落在書生身後!書生眼見那“鬼”如此了得,自己豈有生理?索性將心一橫,眼一閉,大聲喊道:“水水······水鬼老爺,小生今日倒黴,撞······撞在你手裏!也罷,拖我下水去罷!”那“鬼”笑道:“你抬起頭來看我。”他哪裏肯看,隻是不住搖頭,連道不敢。“水鬼”複笑不止,良久,又道:“若不抬頭,此刻便拖了你去!”書生大驚,急忙將頭抬起,目光到處,卻是一位風度翩翩的少年。細細瞧時,見他麵如冠玉,眼若流星,一襲黃色長衫,頭頂的白玉發簪在月光下溫潤光澤,及腰長發隨風搖擺,竟似畫中之人。如此人物,分明神仙下凡,又豈會是鬼怪之流?如此想著,登時心裏去了一絲恐懼,多了三分崇敬。

青年笑問道:“你看我是鬼不是?”那書生忙連聲告罪,唯唯諾諾。耳聽得風聲颯颯,再抬頭時眼前卻空無一人,環顧四周,再無那人的蹤跡,仿佛從未出現過似的。他一時迷惘無措,不覺碰到腰間一物,低頭看時,卻是方才擲出的酒葫蘆!呆立半響,他突然大叫一聲,屁滾尿流地奔逃而去。

梆子響了三聲。

陽春三月,草長鶯飛,正是江南最顯風流的好時節。唐代杜牧曾有詩雲:“千裏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描繪了一幅生動形象、豐富多彩而又有氣魄的江南春畫卷,呈現一種深邃幽美的意境,表達出一縷縷含蓄深蘊的情思,千百年來素負盛譽。

揚州府江都縣南水門大街上,行人往來,絡繹不絕。酒樓茶館,賭場青樓多不勝數,亭台樓閣,琳琅滿目。令人不禁地生出一番紙醉金迷之感。

不歸樓並非孤樓,幾個樓閣亭榭連綿相接,飛簷畫角,雕欄玉砌,俯瞰著煙波縹緲的湖泊,景色極佳,一向是揚州城中遊人登高飲酒的絕妙所在。招牌上“不歸樓”三個大字龍飛鳳舞,鐵畫銀鉤,據說乃杜牧所題,店牆上詩句更是李白的真跡。因而整日價客似雲來,熱鬧非凡,其中不乏有才之士、性情中人。

薑靈飛站在這酒樓門前已很久,也餓了很久。日照當空,渾身卻軟綿綿的沒有力氣。他本是極樂意進去的,然而錢包與肚子一般的空空如也。他初到揚州,舉目無親,真是一分錢難死英雄漢,沒錢如何能吃飯?若是白吃白喝,掌櫃的怎肯與你幹休?哪個像樣的酒樓沒幾個護院?雖然從未與人動過手,但師父曾言道,自己的武功與人交手,自保有餘而攻敵不足,尋常武夫倒也罷了,但凡遇上有點內力的敵手,就隻有逃之夭夭的份。這市集紛亂之處,未嚐沒有臥虎藏龍之輩,就算得勝,隻怕也顯露了師門武功。此次偷下山門,遊曆江湖,萬不能露了行蹤,師父神通廣大,稍有不慎被逮回去免不了挨頓板子,日後再想出來更是老大個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