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翠竹嘰嘰喳喳的,好不歡樂。也難怪她有這許多話說,自受傷後,別說翠竹,就連莠蓮姐姐見得也不多。她倆幫忙主理著大廳,寅醜時分(淩晨三點左右)休息,午時(中午十二點)起身,每天隻能碰個麵,說不上什麼,也虧得秀麗傳話,兩頭候著兩頭跑。
“最近靈星管事按姐姐吩咐尋了好些新鮮吃食,貴是貴些,好在客人們吃著喜歡,隻是這些東西大多是域外商人帶過來的,數量上也太少了。昨日還有兩位公子哥為了最後一盤蒲核大打出手,可不人鬧了大笑話。”翠竹嬌笑道。
“西漢張騫出使西域後蒲核才得普及,且多為供品,民間所得並不多。金國人不擅耕種,地方也不適合種植蒲核,就更顯珍貴了。”蒲核就是葡萄,價貴難得,商市內還是論顆數賣的,可見一斑。
想了想,我接著囑咐道:“在鳳凰閣裏不爭花娘爭食物,確實是個大笑話。你一會傳我的吩咐給靈星,讓她在休整的十日內,把商市裏幾個異域大商戶收攏了,多出三成價,讓他們僅供鳳凰閣。往後這些珍貴吃食不僅要限量售賣,必要時還可以拍賣,物以稀為貴,哪怕是贈送貴客,也是漲了鳳凰閣的臉麵。”
“翠竹記住了,送姐姐回房後便去傳話。原來蒲核這麼稀罕,前兩日趙媽媽還偷偷拿了一顆給我吃,又甜又爽口,等領了這個月的月銀我去買些來給姐姐吃。”
“你一個月的月銀也買不了幾顆,要是想吃什麼便告訴我或者莠蓮姐姐,你是我們幾個裏年齡最小的,必是有什麼好的都想著你。”隻是那趙媽媽,見風使舵愛巴結也不是什麼大毛病,隻是習慣動用東家東西這一點要好好治一治。
本是一番好意,卻見翠竹把頭低了下來,似是不悅。“怎麼了這是,誰欺負你啦?快告訴詩雅姐姐。”
翠竹隻悶頭不說話,別別扭扭跟我進了暖玉閣。桌上有些吃過的點心,秀麗和香寧都不在,想必是帶那兩個小棄兒去水房沐浴了。
拉著翠竹在床邊坐下,說道:“現下沒有人了,可是受了什麼委屈?你且與我說說。”翠竹還是不說話,隻是眼眶紅了起來。
“你若不說,我的心裏也難安呐。也罷,你不想說,我便去問莠蓮姐姐,倒要看看誰那麼大膽子敢欺負我妹妹。”
“姐姐不要去問,我……我說。”
原來事情是這樣的——在芙蓉廳時,翠竹本是我的貼身侍女,阿秀和阿麗服侍莠蓮。後來後院失火,阿秀死了,阿麗受傷,我隨後也入住暖玉閣。因感念阿秀之死,將改名為秀麗的阿麗留在身邊,而翠竹繼續呆在芙蓉廳,幫助莠蓮打點鳳凰閣大小事宜,連靈月靈星兩位管事因著我的托付也是照顧翠竹的。
本來都是順順利利的,莠蓮也十分器重翠竹,不僅說話做事上教著她,連吃食居住都是一起在芙蓉廳的,雖不如待我那般親近,但也是視為心腹。而後,莠蓮覺著廚房做事的阿英伶俐,在我昏迷的十幾日裏,已求了紅媽媽將阿英留在芙蓉廳裏做丫鬟。
誰知阿英不是個好相與的,表麵上機靈恭敬,私下裏不斷給翠竹使絆子,搶著服侍莠蓮不說,好幾次莠蓮吩咐的事情都瞞著不告訴翠竹,而後又惡人先告狀,翠竹分辯不過瑞香,自是有苦難言。莠蓮雖然明裏不會責罵翠竹,但是對待她也是越來越疏遠。
翠竹心裏一直委屈,但想著不過就是丫鬟間爭寵,這種小事不好意思拿來叨擾紅媽媽,便做出讓步,由著阿英巴結莠蓮。後來我傷勢初愈掌管鳳凰閣時,莠蓮有意提拔阿英,得我許可後改名為瑞香收在身邊做舞台報幕的主持人。
可是瑞香野心漸露,短短兩日,不但唆使莠蓮收買人心,還出了不少主意暗中架空我、翠竹、勃桑、靈月、靈星的職權,胃口倒不小。
我向來是信任莠蓮的,也從來沒有懷疑的時候,她要做什麼我都允了,沒有向我稟報的事宜,隻要她吩咐的,別說下人們,就算是桑勃和靈月、靈星也會照做,隻當是我的吩咐。翠竹逐漸覺出不對,私底下三番五次提醒莠蓮,莠蓮卻充耳不聞,還將翠竹安排回了丫鬟房裏居住,瑞香則取而代之住進了芙蓉廳。
“靈月、靈星也有所察覺,暗示過我幾次,因為相信莠蓮姐姐便也沒放在心上。”我歎息道。事發突然,腦袋裏有些發蒙,是我過得太過閑適了,鳳凰閣裏竟出了這樣的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