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半死清霜後,頭白鴛鴦失伴飛。
——賀鑄
我叫孤,從我成型開始便被一位小姑娘照顧著。鑄造我的人在我有了鞘之後給我留了個名字便不知所蹤了,留下我與小姑娘在江湖浮沉,她喚他為父親。小姑娘的名字是我從那群所謂江湖正派的人口中得知的。“清霜”好幹淨卻又好悲傷的名字。
清洛離開後,陪著清霜的便是我與魔劍簿。劍魔簿是我出世之前就存在的,相傳簿裏記載了劍魔的魔劍式與劍訣,誰能練成魔劍式便可得到天下,主宰江湖。為了生計,清霜十四歲那年背著我加入了俞城的一個殺手組織——魑魅。魑魅行事隻看錢,不看命。執行任務回得來,拿六成懸賞金,逍遙快活。回不來,便是孤魂野鬼無人在乎。在加入組織的第三個月,清霜接到任務——與左右護法一起取俞城趙家家主的項上人頭。在清霜手中我如銀蛇遊走,劍氣如雪隻走偏鋒,兩位護法還未來得及出手我便已經進了趙錢體內,清霜一如既往的麵無表情,波瀾不驚,她眼中透出的寒光連我見了都不禁畏懼。清霜提著趙錢的人頭換來了屬於她的懸賞金。拿到錢後的清霜買了匹馬,取名“百裏”,在那之後清霜便把我掛在百裏背上,不再親自背我。
魑魅頭領見清霜做事幹淨利落,而且劍術了得,在刺殺俞城第一刀趙錢的那晚連兩位護法都不敢確定是否能全身而退,而她卻用了區區幾招便拿人性命。這樣的人才他怎麼會不好好利用一番呢?在趙錢死後的第七日清霜又接到一個任務,這個任務被標為赤色任務也就是極其危險的任務——刺殺被貶至俞城的西王萬瀟逸。傳聞這位西王的槍法出神入化,被稱為帝都一絕。這次的懸賞金多到可以再建立三個魑魅組織。所以這次的行動是整個魑魅的行動。成功那日便是魑魅進入殺手組織前五之時,失敗了那便是萬骨枯,魑魅將不複存在。
十一月,雪蓋繁華,卻遮不了每個人心中的傷,在血梅綻放的季節,受過傷的人總是那麼沉默,想要把過去留在嚴冬的血梅樹下合著積雪一起漸漸融化。西王來俞城的日子並沒有因為大雪而耽擱,依舊在預期的日子到達了俞城城外的落坡村。魑魅也按計劃早早在這埋伏等待功成名就的日子。所有殺手跟隨左右護法殺穿了西王護衛隊的一角,讓清霜和魑魅頭領找到了機會衝近西王。西王見此情景微微一笑,用腳挑起侍衛手中的金槍,一個側身躲過了頭領的鐵爪,接著一個橫掃便把我和清霜擊退好幾丈遠。雪花落在身上瞬間結成冰,伴著寒氣清霜用起了魔劍第七式,瞬間雪卷成龍,劍氣聚一。然而起初看到西王的表情結果便已了然。江湖不再有魑魅,俞城不再有殺手組織。
我陷在雪中全身刺骨的冷,唯一的溫度是清霜的手傳遞給我的,即使已經昏迷,她卻依舊緊緊握著我,或許是因為我是她在這個世上的唯一依靠吧。在我以為要失去清霜的那一刻,一隻手把我從雪中拿起,看了看我,口中說了句“居然會在這裏遇見你”便命人把清霜抱進轎子帶我們一起進了城。
清霜醒來已經是在城主府裏,而我一直靜靜的躺在清霜身邊,等待著她的蘇醒。西王絕口不提在落坡村的刺殺之事,隻是指了指我問了清霜一句:“你是鑄王清洛的女兒?”“是”毫無溫度的一個字從清霜口中脫出。“多年前小王有幸見過鑄王幾麵,既然是故人之女那你就在此好生休養,不打擾了。”
再見百裏時,它正吃著草,它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自己的主人差點就回不來。西王告訴清霜他可以找到清洛,但需要時間。西王安排我們在一家客棧住下,日子一天天過去,清霜也不急,每日在庭中練劍,最閑暇的就是百裏,一天天的就知道吃,可能它生命的全部意義便是吃飽喝足吧。可作為一位父親居然丟下自己的親生女兒,女兒也不著急找尋父親,還輕易的相信了一個隻見過一麵的人。人這種動物可真是奇怪。
在那一別之後再也沒見西王出現過,或許是當了俞城城主之後事務太多走不開了吧,找尋清洛這件事或許也已經被遺忘了吧。血梅在日子中漸漸的凋零,血梅凋零,落地化血,每一瓣都在用自己的生命來告別冬季,告別這個容易隱藏傷痕的季節。在清霜練成魔劍第八式時,收到了西王托人拿來的信涵“雲山,浮華寺。”百裏依依不舍的離開了它的幹草,一蹄一蹄的馱著我們朝雲山走去。或許是毫無依靠吧,亦或是不知自己存在於世間的意義吧,不去管真假,江湖之上雨打浮萍,到哪都是一般,我是這樣理解清霜的各種行為的,不然她怎麼會這麼輕易的相信一個隻見過一麵的人?
離開俞城後,不知從哪起的謠言,說鑄王此生之絕品神兵——孤,在一姑娘手中,得此神兵者可一統江湖,登上江湖之主的寶座,而這姑娘正從俞城趕往雲山,於是江湖便熱鬧了起來。是什麼讓一群江湖人士認為一把鐵器便可號令江湖,為何他們不肯依靠自己而寧願去相信一塊冰涼沒有生命的鐵?他們是愚昧的,當權利與理智放在一起,他們選擇了拋棄後者,無論是真是假都想要去搏一搏,搏成了也許就是真的,搏敗了便是荒草孤墳,誰會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