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食堂那邊的一架紫藤旁邊的花壇裏,種了幾株將近一人高的含笑,葉子油綠,生機勃勃。夏日的陽光穿過飽含了雨水的高大梧桐,篩下無數珍珠樣的光點,落在舒遠腳下的草地上,空氣裏融合著草木香和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很舒服。舒遠索性坐到梧桐樹下的長椅上,
舍不得離開,反正媽媽從食堂回來會經過這裏,她一定會看見。
口袋裏手機乍響,舒遠接聽,“午安,狐仙。”嗯?董立彬,這是他第一次打電話給她。
舒遠坐直身子,前仇舊恨,此時不報,還待何時?“你是誰?不認識,打錯了。”話是如此,手機並不斷線。
“你真是小氣。”舒遠聽到這句話的音有點重,卻見董立彬從身後的梧桐後轉出來對他笑。他的白製服幹淨得沒半星灰塵,還是那麼青山綠水般的人。再次回到醫院見這個人,舒遠心情仍會激蕩,是真的喜歡他吧,所以才那麼斤斤計較,那麼小氣別扭。
“你很浪費,”舒遠收起電話調侃,“地球資源不是這麼浪費的。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我媽告訴你的?”
“才不是,”董立彬坐到舒遠身邊,跟舒遠的距離恰好的那種,不近也不遠,款款而言,“我打電話到你家,你外公說你來做檢查了。我倒是有給伯母一條短信,告訴她黃醫生今天在專家門診。早上要開很多醫囑,沒時間過來,剛才我是到前麵找你的,因為沒找到,所以到這邊來找找看。”
“嗯,謝謝。”
“不客氣,我剛才有在檢驗室看了一下你的化驗結果,還好,都算正常的。你沒有炎症,發燒應該是感冒。”
“是,黃醫生也這麼說。”
董立彬還是那麼不緊不慢的,“關於上次電話那件事,一直想跟你解釋,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每次想說,都會被叉出來的事情打斷。那天是誤會。是你不好,平時那麼理直氣壯的人,說話聲音突然軟了一截,支支吾吾的,完全不像嘛。你收線了我才想清楚是你,打回去又沒人接,我後來查那個號碼查很久才知道你是用公話打的,真是,給我打電話為什麼要用公話?喂,告訴我,你腦子裏裝的都是什麼啊?”
“你想知道我腦子裏想什麼?”
“是。”
“那你先告訴我你腦子裏想什麼,我就告訴你。”舒遠促狹,對董立彬皺皺鼻子。
董立彬看看舒遠,再瞅瞅自己的皮鞋,舔舔嘴唇,抓抓頭發……小動作那個多。為難了,半晌擠出一句:“我就是很擔心,像你這麼小心眼,以後我給你電話,大概你都會掛斷吧。”
“難說哦,搞不好就掛斷了。”
“你看,明知道你會掛我電話,也要打給你,就該知道,我有多在乎。”董立彬極難得的,平時那麼淡定斯文的人,這回臉都紅了,他誠懇而認真,“並不是你說的那樣,拿你做替身。”
“醫生心機好重哦,這樣也能找到重點。”舒遠不看董立彬,盯著草地上的那些太陽投落下來的光點,“好吧,我也告訴你我都想什麼。我就是在想,含笑花咯,現在花期都過了。今年都沒機會好好看看,你們醫院這棵含笑開花時是什麼樣子的,這樣很可惜。”
“樹又不會長腳跑掉,明年啊,明年我陪你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