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回府(3)(1 / 1)

沈媛的控訴如一根根細小綿軟的銀針,一下一下的紮著沈佑民脆弱的心房,不是十分銳痛,卻足夠他悶的呼吸凝滯。

他張了張口,卻又不知該說什麼,才能撫平眼前的女兒眼底那抹無可匹敵的恨意,隻好頹然的住了口,眼裏飽含著濁淚。

一旁的沈廷看在眼裏,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他知道,父親心中一直有人,但是那個人,卻並不是母親,如此看來,原來竟是媛兒的母親,當年母親的陪嫁丫鬟玉如。

那個女人,生的是極美的。

沈廷長歎一聲,說不清是喜是悲,剛要開口說些什麼,卻見他那身子骨一向硬朗的父親,忽然起身,身軀卻佝僂如年逾七旬的老翁。

今年,明明他才剛過不惑。

沈佑民回過頭,最後看了一眼身後仍是倔強的跪著,連一個回眸都不願給他的沈媛,頓了頓,還是說道:“想做什麼,就放手去做吧,記得,這裏永遠是你的家,父親和你哥哥,永遠都是你的血肉至親。”

再回頭時,他忽然老淚縱橫。

看著那道昔日健朗的身形如今亦趨亦步,沈媛並非鐵石心腸,又怎會不動容?隻是母親死前那張含恨的臉始終在她的麵前回蕩著,教她沒有多餘的力氣去原諒。

就這樣吧,他不該奢望沒有付出的回報,縱然是他——沈家前任族長沈佑民,也不能。

走到門檻處時,他突然一個踉蹌,好在及時穩住了身形,才沒有跌倒在地,隻是他堂堂沈家嫡長子,又何時有過這般狼狽?

沈廷看在眼裏,也不由得心下酸楚,待沈佑民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竹林的身後,他這才轉眸看向扔直挺挺跪著的沈媛,心下不免不忍,走上前去親自將她扶了起來,歎道:“媛兒,恨一個人,其實很辛苦。”

沈媛意外的沒有拒絕他的觸碰,但轉眸狠狠的盯住了他,一字一頓道:“但不恨一個人,就對不起含恨而終的先人!”

沈廷有些意外,平日裏喜怒不形於色的小妹居然也有這麼疾言厲色的一麵,而這一麵,想必隻有他才會見到?

一想到此,他心中沒由得來的有些莫名的竊喜。

沈廷心情漸好,於是便和顏悅色的勸道:“進了宮以後,該做什麼便做什麼,隻是不要急功近利,以免得不償失。”

沈媛深吸了一口氣,才勉強抑製住了胸腔的那股悶痛,頷首道:“媛兒明白。”

沈廷滿意的點了點頭,又道:“這幾日,會有宮裏的嬤嬤來教習你宮廷禮儀,再過五日,便是宣旨入宮之時,趁這段日子,好好看看上京城的景致。”

她閉了閉眼,回道:“是。”

沈廷最後看了她一眼,伸手捋順了沈媛額角的碎發,這才走了出去。

五日後。

這幾日來的教導,使沈媛對現今的後宮大概有了了解,後宮中除皇後與莞貴妃外,還有賢妃慕容氏,恭妃寧氏,華貴嬪顧氏,順儀慎氏,此番采選共中選二十人,其中不乏有那位楊家女,不過早知是此結果,也不在沈媛意料之外。

這天,沈媛起了個大早,將自個兒打扮的很規矩,既不過於張揚逾矩,也不過於樸素寒微,隨著眾人與教習姑姑一起立在正廳聽旨。

來人不外乎是當今皇上眼前的紅人,內務府總管崔富盛,隻見他年紀不大,一張臉生的俊秀討喜,隻是那過分鮮豔的紅唇難免顯得幾分女氣,有些陰柔之態。

不過此人當真了得,如今不過二十有三,便已掌管了內務府總管一職,更是昭華帝的貼身近侍,據說宮裏幾位娘娘也變著法兒的給他送年輕貌美的宮女對食以示拉攏,不過此人卻一向貌似中立,既不過分與各位主子親近,卻也不會怠慢了去,如此可見一斑。

隻見他將一道聖旨一展開,清了清嗓,沈媛與一眾人便跪了下來聽旨,他朗聲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右丞相沈廷之妹沈氏媛,端莊柔嘉,秀外慧中,著即冊為正六品才人,居景陽宮嘉瑜苑,於次日入宮侍駕,不得有誤,欽此!”

如今已身為沈才人的沈媛,自然是要先一個接旨謝恩的,隨著我的拜倒,身後一眾人便跟著拜倒謝恩,看著原本在沈媛眼中是高不可攀的沈家人,此刻卻要跟在她後頭跪拜,心中不可謂不快。

起身時,哥哥順勢在崔富盛手裏塞了一個錦囊,一看便是價值不菲的錢袋子,裏頭的含金量自然是不少,崔富盛縱然年輕有為,但也不會跟銀子過不去,便也笑逐顏開的恭喜到:“沈才人好福氣,模樣生的又好,進宮之後,定能順風順水,還望丞相放心。”

沈媛一愣,崔富盛的話,無疑是在給她透露一個信息:昭華帝對她,似乎很是上心。

可是為什麼?就因那日在殿上的種種表現,還是因為哥哥右丞的位子?

沈媛抿了抿唇,麵上不勝感激的千恩萬謝,好容易送走了崔富盛,眼睛掃過身後的眾人,緊繃的嘴角漸漸鬆開,留給眾人一個意味難辨的笑,又向教習姑姑表達了感謝之情,這才回了屋子,靜待入宮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