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來幾天未出帳篷了,隻透過日間的陽光和夜晚的燭火隱約窺見外麵人頭攢動的輪廓,他們都在為她的婚事做著準備,都在為她和他而忙碌著.放下想掀起門簾的手,她竟有些無助地跌坐在了地上。
所以,就是如此,要嫁了嗎?嫁給這個認識了十五年卻一點也不明了她兒時幼事的男子,難道那些虛幻的幸福真的可以轉化為實體嗎?成為觸手可及的溫暖.近幾日來她總覺得心神不寧,午夜夢回時,翻身坐起,隻能感覺胸中的潮水漸漸退卻,徒留心在那兒酸楚的呼吸,呼—吸—。
知道他帶回來一個女子是三天後的事情了。終於按捺不住跨出帳篷,卻正巧望見使女其其格捧著一堆帶血的紗布匆匆走過。心生好奇,便悄悄跟了過去,直到聽見他帳篷裏傳來的清脆女聲。孱弱地,微小的卻依然有掩飾不住的飛揚跳脫。
想了想,還是掀簾走了進去。
一個與她長相相似的受傷女子坐在她的軟塌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熟悉而陌生的神情.
她瞥見她挽的的靈蛇髻,插的碧玉簪。
瞥見她斜斜蓋著的雪狐披風。
也瞥見了白玉流蘇,在發間隱約。
她張口,卻不發一言,維持那個荒涼的口型。
不知所謂,不知所為。
“芯熙,你怎麼來了。”他端藥站起,走到她的身旁,輕輕呼出的氣息無限宛轉,埋藏了絲絲的慌亂.
“落落哥,你今晚去我那兒用餐吧。。。。”
不問她為何出現在這裏,盡量不去關注她的白玉流蘇,她驀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似乎能揣測到十二年的本質,卻完全不忍卒睹。
她情願凝視他,慢慢地將頸項撲入他伸出的銳利心刃。她情願體會血肉與刀鋒摩挲的哀涼,也不需要一箭穿心的迅疾,留下的隻是溫熱的血腥.
她不想痛的那麼徹底,所以提出那個小至卑微的請求,想得到一個略略安心的回答,來努力反駁她潛意識中早已成立的真相。
“恩,好啊,我——“
“落哥哥。。。。“身後有人輕輕扯住了他的腰帶,打斷了將要出口的承諾.站起後有著渙散的喘息,發間的白玉流蘇晃啊晃,明亮得直刺到他心裏。
“風兒,你先坐下,我。。。。“聲音漸次小了下去。輕柔的拉動,散漫的喘息,這些微末的舉動對他而言,卻是長在心上的傷口,一碰,就要疼的.
千瘡百孔。
“沒事的,我先回去了“她抱以寬慰的一笑。笑,是的,除了笑,她還能用什麼表情來麵對這些,攜著不想問,不願問又不敢問的慌張。
她終於明白,自己還是很在乎一些東西的,如眼前的這個男子,十五年的光陰,十二年的給予。並非自己所認識的冷漠.可能自以為的冷漠隻是一層保護的鎧甲,但脆弱的不堪一擊.
在乎至惶恐,所以她很怕得到一個情何以堪的落幕。
“稍後見,落落哥。“
落落哥,落哥哥,彼此心知,爭的,又何止隻是一個稱謂?
新的氈房裝飾得差不多了,可是因為閣主的突然罷手,下屬亦隻好紛紛暫時休工。希望,隻是暫時而已。
掀簾入內,空無一人。
她取下行禮時的吉服,默默穿上,甩袖款款施禮,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如行雲流水般的順暢.
就這樣,一個人,沸反盈天。
這種儀式,兒時的她就已熟記於心,拜堂,合巹酒,龍鳳燭,不知他為何會選擇漢人的成親樣式,但是,隻要是他決定的,她就一定盡力去做,十二年來,一直如此,從未變過。連成婚,亦是這般嗎?她暗暗苦笑了一下。
手按木桌想坐下,卻觸到一個凹陷的刻痕,俯身去看,一個模糊不清的‘x’,隱然是‘風’的字型。整個草原隻有他的氈房裏有木桌,那是他突然回歸後專門命人打造的,隻有他和她看的懂的&39;四腿木板&39;.這次因為需要,昨天才搬來放置在這邊.上麵的刻痕,是什麼含義呢?
一念成空,念念成空。
落落哥,你就準備這般,和我成婚嗎?
反身回顧,對氈外矗立許久的人影說道:“風兒,你喜歡白玉流蘇嗎?”不待她回話,她繼續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我很喜歡,是真的很喜歡,當年,借父王出征草原的機會逃離,不可能與你一起,隻能把你留在原地。我總想,既然我掌握了選擇權,那我就把我認為最好的,我最想要的,一切的一切盡可能的補償給你,你,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