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拾級而上,二十六級台階.
若兩步並一步,則為十三次.
十三在佛語中意為輪回.永不顛覆的輪回.
隱約有些暗示.我,並無知覺.
多年來我早已習慣這種行走方式.
很茫然的習慣.我本應明白有他在,我該無所畏懼的.掙紮多次.我不的不承認,這是夢魘,寂寞得無以複加的夢魘.
疾步穿過身著緗色軍服的禦林軍,麵無表情.亦是習慣,更是君威.
在金殿的樓頂抬頭遙望廣袤蒼穹,有些不知所措的壓抑.如水凝眸.冰藍色的九重天匍匐過異次空間的罅隙在我澄澈的瞳仁中緩緩定格.
我驀然不知以怎樣的表情,在我又一次仰起頭麵對時.怨懟,抑或冷傲.我能感到衣袂中的輕顫.但我亦記得他溫潤如玉的眼眸.烙印在靈魂深處的歡情.
優雅的盈盈起身,灑脫地甩袖.噙笑.
翩翩下樓.我猶知,他將歸來,在最後一場血腥的槍林彈雨終結後.
“楝，我回來了。”白衣勝雪，黑發若漆，一場血戰過後，他安然無恙地站在我的大殿，唇角泛起柔軟的笑意，伏過身來輕吻我眼角的細紋。清涼亦溫暖。
我微笑。
這是我的弟弟。
無往，而不勝的弟弟。
腐朽的文官們不懂得為我攻城掠地，隻知在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上糾纏不清。例如，颯的稱謂。
十年前，父皇駕崩，我繼位，亦有二子，傾荻，傾褘。他不再是二皇子。
五年前，我冊封他濂親王，可並無響相應圈劃府邸，他連年征戰，隻聽回報的士兵說，日日夜夜，他吟唱著柔美的頌歌，安寧無求，亦不許別人呼他王爺。
躊躇再三，我拍板定音，
小殿下。
我迷戀著‘小’這個字，它代表著天之驕子的稟賦，和無際無垠的疼寵。
是的，我寵他。我的小殿下。我的。
他溫和如水的眉宇，潤紅的唇瓣，俊美無缺的側臉，卻在金戈鐵馬中日漸淩厲。
日日，月月，又年年。我終究守不住了嗎?
他長成劍眉星目的鋒利男子。
手中的硬繭讓我除了疼惜歉疚，還餘感激。
他不再是獨屬於我的颯。他是城民們的神，是官員們的小殿下，是兵卒的不敗神話。
我坐在皇位上，拿過一份份他浴血奮戰得來的捷報；我並攏雙膝，坐在空蕩的大殿，傾聽日子瀠洄流淌；我坐在後宮，看周圍鶯啼燕語，閉月羞花。
我坐在這裏，看他漸行漸遠。
看為我地獄人間的他，漸行漸遠。
似指間握不住的沙。
心明如鏡，他在為我打拚，他要雙手奉上一個不再支離破碎的江山。
可是，該怎麼跟他說明，該怎麼跟為我奮鬥至今的他說明，該怎麼跟讓我揪心揪肺的他說明，
一切，徒勞無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