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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晴夢見了小時候。
她夢見村寨裏最喜歡的那位先生——姓許。許先生是村上唯一的私塾先生,晚晴家中自然沒錢念私塾,她時常偷偷趴在學堂的窗口聽許先生講課。許先生喜歡她好學,特許她坐在後門的地方聽課。下課的時候許先生送了她一本詩集,拿了回家,舞雪張口就要。
她很委屈:“姐姐,不是不喜歡看書嗎?”
母親在一邊補衣服,還未等舞雪回答便道:“你姐姐要,你就給她,哪來那麼多廢話。”
清幽的蘭香令她悠悠轉醒,感覺身上的熱退了下去,腦中也清晰不少。她打量自己所處的環境——一間不大的暖閣,布置與平常人家中一樣極其簡單,特別的是牆壁上懸掛著一柄看起來有些年頭的長劍,床腳懸掛著一壇小小的熏香,蘭香正是由此而來。
目光,慢慢移到房間中央,一個挺拔而銷售的背影立於窗前,穿著一件淡青色的長袍。
晚晴靜靜望著他,一瞬間錯覺他似乎與周圍融為一體,繪了一卷濃墨淡彩的畫。四周實在是寧靜,幽幽蘭香,古樸長劍,還有……靜默的男人。
宸軒突然開口打破了平靜:“身子感覺好些了?”
晚晴一愣,這人,背後是長眼睛麼?她起身來,發現自己換了幹淨的衣裳。是誰換的?她望向宸軒,想要問,卻又開不了口,都已經這樣落魄,還需要問這些嗎?
她整了整衣裳,道:“謝謝三公子。我身子已經無礙。”
宸軒回身,淡淡的目光掃向她。
晚晴心裏一緊,他是不是要問她和宸風的事情?她要如何回答?難道說宸風與舞雪嗎?
沒想到,宸軒道:“我救你一命,你是否欠我一個人情?”
人情?晚晴苦笑,頷首:“對。三公子日後若有所求,晚晴必當報答。”
宸軒自顧走到桌前坐下,自斟自飲:“不用日後,來陪我喝酒。”
晚晴心中歎氣,也好,一醉方休,忘掉那些不快樂吧!她坐到桌前,宸軒斟酒,舉杯一飲而盡。
宸軒竟笑了起來,迷人的雙眼微微眯起,他笑著和宸風截然不同,一股淡淡的邪氣縈繞在眉宇間,令人有些許畏懼,又忍不住想要親近。
他依次滿杯,兩人都是海量,喝起酒來沒個頭,又都是話不多的人——
酒過三巡,又三巡,暮靄沉沉,兩人都有了幾分微醺的醉意。
晚晴突然吃吃的笑了起來:“從小到大就這樣,凡是我喜歡的,她都要搶走。”
宸軒凝神望向她。
“我喜歡的書、小動物、新衣服、文清做的竹蜻蜓,她都要。其實她也不是那麼喜歡,拿去之後隻是當垃圾一樣丟棄。我娘總說讓我讓著她,她沒娘,可是我呢,我有娘和沒娘有什麼區別?為什麼我一定要讓著她?為什麼一定要委屈我?”
宸軒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他並沒有多話,而是充當一個靜靜的聆聽著——眼波流轉,似乎還有別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