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兒,你雖然不是在我跟前養著,可這些年我也是看著你長大的。如今你出了這樣的差錯,我心裏,可真是難過。”
整潔幹淨的居所。衣著華麗的婦人手捧一盅熱茶,說話慢條斯理。她嘴上雖說著惋惜,可是那神態,卻一點都沒難過。
被叫做“如兒”的女孩,不過十來歲,倔強地跪著,不吭一聲。不過盡管如此,她還是很謙恭地低著頭,做足了姿態,不讓高高在上的婦人看到她眼中的不幹與憤怒。
“如兒,你可知錯?”婦人啪地一聲將杯子擱在一旁,聲音比之方才更加嚴厲。
“母親,此事確與如兒無關。還請母親明鑒。”女孩聲音沉穩,然而說到最後,還是透出了一絲委屈。
婦人眼底一片冰冷。
“如兒,你可知道,閨中德行,最是要緊。你將你三姐姐救命的藥材藏了起來,眼下你三姐姐性命垂危,你難道,你難道,就不能為我這個做母親的想想嗎?”
婦人說著說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女孩有些慌張。她抬起頭看了看悲戚的婦人,眼底一絲不忍。
“母親,三姐姐的藥材,真的,真的與我無關。”
“太太,沁荷雖然卑微,可也不得不在這插句話,為三小姐討個公道。”就在這時,婦人身邊一位哭紅了眼的婢女跪在了四小姐的旁邊,開口說了起來。
“當日四小姐來探望三小姐,問三小姐借了幾味藥材,三小姐心善,想著五姨娘的身子一直不好,就讓奴婢引了四小姐去三小姐的小庫房取藥材。然而到了小庫房,四小姐卻將奴婢打發了回來。奴婢人微言輕,自然不敢得罪四小姐,隻能折返回來。誰知道,當天晚上,三小姐舊疾複發,可是白天還在那好好的還魂丹卻是不翼而飛了。”
“如兒,這件事可是真的?”
“是。”跪著的女孩,夏府庶出的四小姐夏如,聽到三小姐的婢女沁荷說出當日的情形,知道自己已無法辯駁。隻能承認。
“如兒,我可曾虧待過你!”婦人的聲音有點發抖,不知是憤怒還是傷心。
“如兒,妍兒平日與你關係最好,你,你如何舍得讓她受病痛之苦?”
屋子裏突然間安靜了下來。
隻有婦人的喘氣聲,顯示著她起伏不定的心情。
四小姐夏如的臉上已經不像剛才那樣沉穩。坐在上麵的,是夏府的大太太朱氏,她的嫡母,更是三小姐夏妍的生母。
換句話說,若是她的罪名定了,那就是庶出的女兒謀害嫡女,罪上加罪。
雖說朱氏會顧著門風不將這件事情捅出去,但是夏四小姐這一輩子也就完蛋了。
朱氏的臉上還是一副哀戚的表情。然而若是有人細細旁觀,便能從那哀戚裏頭,看出三分狠毒,三分得意。
連自己的親生女兒的病情都可以拿來利用,這樣的女人,真不愧是統領著夏府大老爺數房小妾,位子坐得穩穩當當的夏府大太太。
至於這件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反而不那麼重要了。
夏四小姐心裏有些絕望。
屋子裏又恢複了安靜。
細密的汗將夏四小姐臉上的胭脂,慢慢融成了花妝。
看著夏如不再辯解,朱氏臉上緩緩浮出一絲冷笑。
事情似乎已成為定局。
如果在這時當,五姨娘沒有派了貼身的婢女前來的話。
“雪梅給大太太問安了。”
五姨娘的貼身婢女雪梅走了進來,看上去不慌不忙。
夏如心裏咯噔一下。
她本來還奢望著這件事情能夠瞞著五姨娘。
五姨娘體弱多病,沉屙在床許多年,夏四小姐向來對自己生母頗為孝順,從不敢多生事端讓自己的生母心生憂愁。
“大太太,四小姐的脾氣您還不知道,往日裏嘴笨得便跟個猴兒似的,遇到今日這種大事,可不就慌了亂套了。”
雪梅此話一出,夏如懸著的心稍稍放了下來。看來雪梅是為她解圍來的。
可是仔細想想,又覺得心裏更加擔憂了。若是五姨娘為了自己將所有的事情扛了下來,以後如何在大太太麵前翻得了身去?
“更何況,三小姐與四小姐往日裏好得很,如今三小姐出了這等事,便是四小姐沒什麼關係,四小姐心裏呀,也是難過得很。”
“照你這麼說,如兒倒沒什麼過錯了?”大太太語氣淡淡,聽不出她的喜怒。
“過錯自然是有的。”雪梅還是一臉笑意,“心思太單蠢,識錯了人,倒連累了三小姐的病情。”
“哦,這又怎麼說?”朱氏又將放下的茶碗拿了起來,輕輕抿了一口。
“昨日之事,四小姐如今卻是沒說實話。不知大太太想不想聽聽到底如何?”
雪梅此話一出,朱氏的目光便厲厲刺向她。
想不想聽?難道大太太真說個不想聽?要是這樣,這屋裏的事情傳了出去,豈不是她厚此薄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