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1 / 2)

遣情傷,故人何在,煙水茫茫。

娘似乎已經預知道自己來日無多,便要求我帶她回故鄉。我猶豫著,最終還是答應了。我不敢也不想惹娘生氣,也許她會因為激動而離我而去!我點點頭,娘,什麼時候動身?

娘用顫抖的手撫著我的臉,落雪,明天吧,明天就走!

我沒有告訴娘,故鄉是個殘忍的詞,是個打烙在心頭上的詞。可是娘知道,因為娘流了淚,淚珠一串串的,像是夏日的薄雨。

娘不允許我停下馬車,她逼著我趕路,不分晝夜。她是害怕自己堅持不到故鄉雖然一路的奔波使她更加衰弱,她仍然堅持趕路。

可是娘最終也沒有回到故鄉,她死在馬車上了。在到達故鄉的前一夜裏,永遠離開了我。

娘死之前拉著我的手,她顫著說,答應我…答應我…找到…找到他…

我娘終於還是去了。

十二年前繁榮一時的沈家堡現在怕是該更名為沈家墓了吧,故鄉裏不在有任何人隻有八十幾座孤墳,全是我的族人。難以想象這些人全是由一個女人和一個八歲的女孩所下葬的,故鄉,就是噩夢的代名詞!

我推開十二年前我家的院門——一片狼藉。生了鏽的劍依稀能看出原先的模樣,那是爹的佩劍,旁邊的柴草堆早已不見了蹤影,如果沒有它,我也難逃一劫。十二年前,有一個人滅了我們全族。雖然我們全族習武。

那人便是我爹!

我埋葬了娘,在爹和哥的衣冠塚旁邊,然後累倒在他們之前,我不知何時睡去的,隻知道又回到了十二年前的那個下午。

爹爹殺紅了眼,無論老少,他見一個殺一個,哥連忙把我和落雨藏在了那堆柴草之後,雪兒,你們就藏在這兒,無論發生什麼也別出來!

我拉住哥的手,哥,你別走!你也進來!

不行!娘還在外麵,爹走火入魔了,有可能殺了娘啊!

哥跑了出去,之後就再也沒回來。他倒在爹的一劍之下,身後藏著早已暈倒的娘。那年,哥沈落塵隻有十六歲。他永遠停留在十六歲上了。

我哭了,落雨用他的小手緊緊抓住我,那手冰冷。十二年前,沈落雪八歲,沈落雨六歲。

爹清醒後,愣著抱走了哥,我感覺哥的身體似乎已經僵硬。

那時,我才拉著落雨走出來,娘還在不省人事。我扳起她的頭摟在懷裏,哽咽著叫了聲,娘!可娘依然沒有聲音。落雨卻生生的問我,娘…是不是死了?於是我拚命的喊了起來,娘!娘!你醒醒呀!一聲接一聲,驚天動地。

我娘醒來時,哥留在地上的血跡早已變得暗紅,四野靜的出奇,連烏鴉此時也不敢飛來作亂。娘坐起來,一遍又一遍的問著落塵呢?廖風呢?她一遍又一遍的問著,眼神卻是呆滯的,顯然已經神誌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