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沁涼的聲音,再度不帶溫度地傳來,仿佛剛才那個溫柔的沈淮墨,從來不曾存在過一樣。
簡汐胡亂地起身,找了一件衣服套上,良久之後,終是答了一聲――
“好的,沈先生。”
十分鍾之後,沈淮墨帶著簡汐,在海格一家複雜的眼光之中,驅車離開了這個巨大的莊園。
而整個過程之中,無論那家子想要和他說什麼,他都始終抿唇不語,一言不發。
就連莉亞哭天搶地地道歉,也沒有讓他臉上僵硬的表情有一絲皸裂。
簡汐深吸了一口氣,決心將遇見的一切醜陋,都同身後那個看似風光無限,卻已經在腐爛發臭的家族一樣,埋在回憶中,永遠不要拿出來。
而回憶裏那些伴著痛苦的甜蜜
她也將一並埋葬。
因為,一切的不對勁,或許,隻是因為自己入戲太深。
埋首在自己的思緒裏,她卻沒有看到,一旁的沈淮墨眸中,有深沉的墨色,在流動著。
私人飛機早已等在機場。
兩個人一前一後上了飛機之後,沈淮墨便走進自己專屬休息室,隻餘下那扇緊閉的門,如同他此刻緊閉的心一樣。
簡汐一路上眼觀鼻,鼻觀心,盡量地忽略著他的存在,將自己也當成了透明人。
此刻他進屋,她更是隱隱鬆了一口氣,卻又依舊隱隱地失落著。
抬手按了呼喚鈴,找空姐要來耳機,胡亂調了一個頻道,就這麼閉上眼睛,半躺在座椅之上。
飛機很快衝入雲霄。
可――
耳機裏的女聲,似喉裏藏了玲瓏的弦,婉轉清脆地唱著:
每一次偷偷的看你
太陽曬過你白色的襯衣
聽海浪安靜而動聽
有間奏在我心裏緩緩彈鋼琴
我們有找不到原因又奇妙的默契
你眼裏也有同樣藏不住的孩子氣
轉幾千公裏才走到目的地
旅程多美麗因為你在這裏
這是不是愛情像一場舊電影
微笑或沉默都是美好的事情
你是不是愛情或隻是陪著我旅行
同看過這一路風景
這一路我走走停停
誰都帶著回憶一起遠行
坐慢車倒退看風景
原來下錯了站才能遇見你
你是不是愛情,或隻是陪著我旅行心底裏最深處的那根弦,猛地就被狠狠地撥動。
簡汐苦澀一笑。
無論是喜歡或者是愛,這樣的感情從來都是不打招呼直接敲門的。
可是注定是一份得不到回應的愛,就像歌裏唱的那樣,原來,下錯了站,才能遇見你。
就當是下錯了站吧
心裏似被這樣的認知鑽了一個孔,四麵八方都透著絕望的寒風,吹得她一陣陣發冷,忍不住將身上的小棉被裹得更緊。
而緩緩地,眸中的淚水卻是一點點聚集,然後,輕輕地滲出,懸在眼角,將墜未墜。
沈淮墨從休息室去辦公室的途中,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垂眸,看到的,便是她躺在座椅上,眼角氤氳的畫麵。
早前她在小木屋的畫麵又悉數湧上心頭。
他竟是就這麼頓住,不自控地抬手,想要擦去她那晶亮如鑽的淚。
可指腹離她柔軟的臉頰隻剩一寸的距離之時,那滴眼淚已經緩緩地墜了下來,無聲無息地洇到她的鬢角之中。
簡汐似被驚擾,睜眼,摘掉耳機,然後才看到站在一旁的沈淮墨,以及他來不及收回去的手。
她連忙垂眸,胡亂擦了一把眼淚,“沈先生。”
“為什麼哭?”他收回自己的手,恢複了原本清冷的表情,平淡地開口。
簡汐微怔,隱隱有些不敢相信他話語裏不經意流露出來的那一點若有似無的關心,卻又不敢隨意宣泄自己的心事,隻能呆坐在座椅之上,兩片薄唇緊抿如蚌,一言不發。
空氣似乎再度僵滯住。
誰也沒有先開口,打破這樣的沉默。
直到隔簾猛地被撩開,空姐清雅的聲音幽幽傳來,“簡小姐,請問想吃點什麼?”
凝固如冰的空氣終於被打破,簡汐鬆了一口氣,回了一句隨意。
而沈淮墨的腳步也終於再度抬起,“簡汐,今天的事,我會還你一個公道。”
放下這句話,他的身影,才再度消失在機艙盡頭。
一個公道
簡汐抬眸,他以為她是因為這個在哭?
可心中卻是因為他這句話,再度震蕩起來。
如果要找海格家族要公道,那麼盛世雲庭怎麼辦?
飛機很快便在簡汐的昏昏沉沉的睡夢之中到達雲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