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0章 滿心歡喜稻花香(1 / 1)

我打開一袋老家五常大米想嚐嚐,一開鍋,噴香的稻香撲鼻而來,還是我童年記憶那個味道,還是我難忘的稻花香。

二十個世紀七十年代,城市家家戶戶都吃供應糧,每人每月隻能領到三斤的大米,做一頓幹飯、一頓稀粥便彈盡糧絕了。餘下的日子用剩餘的粗糧敷衍搪塞我們。平時是吃不上白米飯的,隻有我們兄妹當中誰要是遇到感冒發燒時,媽媽才會熬上半鍋大米粥,用來給孩子敗火。白米飯是我們窮盡了當時最高的生活目標了。

我對白米飯的歡喜打小便產生。記得小時候,幼兒園組織參加區裏舉辦的春節文藝聯歡,讓我朗誦一首兒歌:白米飯噴噴香/社員伯伯種的糧/我們吃飯要愛惜/浪費一粒不應當。老師給我塗上紅紅的臉蛋,當我登上台,嗓門高八度,不像在朗誦好像扯著嗓子在喊,逗得台下的觀眾一片嘩然大笑。從此,我獲得了一個綽號——“噴噴香”。周圍的叔叔阿姨見到我就逗“噴噴香”給我做女兒吧,我家有白米飯。當時,我還挺生氣,認為他們用糖衣炮彈拉攏我,我歪著脖子向他們抗拒。但心裏對白米飯的喜愛和追求卻十分強烈。

一直有個願望,就是頓頓餐餐吃白米飯。

我的祖籍在黑龍江省五常縣,那是個盛產稻子的地方,並且那地方的稻子聞名全國。到那裏可以吃上新鮮的香噴噴的白米飯。一年秋天,爸爸準備到老家五常看望奶奶,我也鬧著要去,在我的強烈要求下,爸爸終於帶我踏上了回鄉的旅程。

爸爸用全省通用糧票買來二斤蛋糕,我急忙要吃,爸爸說,這是給你奶奶買的,你不能吃。我明白這是爸爸在為奶奶奉行他的孝道。當我們下了火車又步行好幾裏的鄉路,來到奶奶家附近的鮮族屯的時候,發現紅彤彤的大火在燃燒。哦,失火了!誰家?爸爸小聲嘀咕。我們眼看熊熊的大火將鮮族老鄉的草房蓋燒落,爸爸放下黃書包,急著幫助老鄉們搶險。我也跟著爸爸穿梭在村頭古井和火災現場,經過一場緊張的搶險,火險被控製住了,可爸爸的黃書包和裏麵的蛋糕卻是一塌糊塗……

第二天,我和叔伯兄妹到老鄉家看災後情況,看到他們正在忙碌地用稻草膳房子。那清香的稻草引起了我的興趣。我悄悄地拿起一根稻草,在琢磨白米飯是怎麼從它的枝葉中長出來的?發現那棵棵稻草上還真的留有稻粒。不由心升羨慕:看人家的房子都用稻米鋪蓋。我跟在大人的身後,將稻草丟在地上的稻米一粒一粒地撿起,然後用花手絹包裹起來,準備帶回家。老鄉金大伯看我仔細的情節,逗我說,你爸爸把你賣給我們了,要不你爸爸能幫助我家救火嗎。幼小的我真的就信以為真了。

在老家住了半個月,白米飯讓我感受到老家農村的溫暖和富饒,鄰裏間的和睦與友善更讓我難舍難分。

離開老家的前一天,鮮族老鄉金大伯送來一袋五常大米,讓我們父女帶回家過年吃。爸爸說,剛遭遇火災,還拿大米幹什麼,今年的公糧還沒交吧?快拿回去!金大伯說,這點小意思,不算啥。老鄉的盛情實在讓我們難以拒絕。我心卻在想,他們種稻子,有的是,一袋大米還值得推來推去嗎?

要動身的時候,我又跑到金伯伯家的門前看那房頂的稻草,仿佛在我的眼裏,那房頂滿是稻米鋪就的,看著那金黃的稻草,我會聞到白米飯香噴噴的味道。突然,房裏傳來一陣哭聲。是金伯伯在罵兒子鐵蛋:“誰讓你偷吃白米飯的,那是給你爺爺吃的,你咋沒個記性,你爺爺病得重不能吃菜團子,知不知道?今年收成不好,又著了大火,來年的糧種還不知咋整呢,你也沒長心尋思尋思?”接著,金伯伯發出深深的一聲歎息。金伯伯的歎息頓時刺痛了我的心,讓我躊躇難行。打那兒,我對老家的眷戀變成了一種牽掛。

回到家後,金伯伯家房頂上的稻草總在我的眼前浮現,金伯伯的歎息也不時在我的耳畔回響。我沒有像從前那樣天天催爸爸給我做白米飯吃,我想那袋大米是金伯伯的汗、是金伯伯一家人的命,不能隨隨便便地吃掉。元旦,爸爸做了金伯送的家鄉大米,我的心卻忍痛動了筷子,這回我把碗中的白米一粒不剩地吃了……

昨天總要走遠,童年必然要成熟,日子必然會一天比一天好。不知不覺中我一路走來,走近了一個嶄新的世紀,一個和諧、祥和的時代。今天的我們不必再為飽賞不到白米飯而懊惱,不必再為物資短缺而困惑。

春節,單位發放福利,給職工分了兩袋大米,老公的朋友又送來四袋五常大米,陽台成了糧倉,堆積如山的稻米讓我喜出望外。我打開一袋老家五常大米想嚐嚐,一開鍋,噴香的稻香撲鼻而來,還是我童年記憶那個味道,還是我難忘的稻花香。晚飯後,剩下一碗,我說,明早用它熬粥吧。老公說,扔掉算了,那麼多糧食,還缺那一碗米嗎?我說,不!不能因為擁有了太多幸福就不珍惜,珍惜就是得從一點一滴做起。說出這話,與金伯伯的歎息,與我童年的經曆有關。

人所缺乏的不是才幹而是誌向,不是成功的能力而是勤勞的意誌。

——部爾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