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烈焰中,青衣墨發的女子顯得格外風華絕代,眸間淺淡的笑容,足以讓萬物都失去了顏色。
“神農式微……”烈焰中傳來的嘶吼,說不清是解脫還是悔恨。
淺淺一笑,式微最後閉上了眼睛,這下,終於要結束了。抱歉,我欺騙了大家,不過沒關係,很快,你們就會忘記我的,忘記神農式微這個人,忘記她與這世間所有的聯係。但我,會一直一直記得你們,不管,我在哪裏,再見……
“式微!”
皚皚的昆侖頂,熊熊的神農焰,淺淺淡淡的笑容與焦急疼痛的聲音交纏在一起,隱隱還有些孩童的哭聲,可是火焰中的女子已經什麼都聽不到了,淺淡的笑容,一如她剛剛在這世上醒來時純淨無暇,這是,她留給他們最後東西……
三年,不長也不短的時光裏,眾人已經都有了自己美好的結局,瘟疫的事情結束之後,大地上恢複了從前的寧靜祥和,之前的事情好似從來不曾發生,沒有喪失,沒有那場瘟疫,更沒有那名從三千年前醒來的青衣少女。
十三娘隨禦四方回了冥界,繼續他們打打鬧鬧的生活;白古和兮唯兩人決定彌補那些錯過的時光,一起去遊曆天下;蘇燦則是繼續一個人流浪行醫;敖甲回了自己的龍宮,繼續在失蹤和尋寶的傳說裏生活著;白小白自從認識了敖辰之後就踏上了冒險的不歸路,此時,也和敖辰說好要結伴去深山冒險。
每個人好像都得到了他們想要的如意生活,看上去快樂幸福,前提是,不去觸碰那些那些隱藏在時光深處的傷口。他們是有些氣惱式微的,氣惱她早就做好的準備,氣惱她的不辭而別,更氣惱她竟然想抹去她曾經來到過這個時間的痕跡!若非是蘇燦及時發現,現在的他們,早就將她忘得一幹二淨!
雖說這樣分別很痛苦,可是遺忘,卻不是最好的辦法。
執妄山。
“式微,式微,胡不歸?微君之故,胡為乎中露!
式微,式微,胡不歸?微君之躬,胡為乎泥中!“清脆稚嫩的聲音混合著秋日清晨的陽光和涼風,想的格外清新宜人,循著聲音過去,隻見一小小的聲音正彎著腰埋在花田裏拔草,處於身高原因,隻露出一個小小的屁股在外麵。
式微,式微,胡不歸……
不遠處的男子半坐在竹椅上,手裏握著一杯已經涼透的香茗,目光落在桌子上被翻了一半的醫書上,這是她以往的習慣,沏一壺茶,捧一本醫書,就著溫涼的陽光,那位青衣少女就能在這裏坐上一天,青衣墨發,時光靜好,就如同歲月裏一朵開在塵埃裏的花,寵辱不驚,風雲不動,令人駐足神往。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就習慣了坐在這裏,自己沏茶,看那些晦澀難懂的藥理。當年他以為她喜歡坐在這裏是因為這裏陽光好,到如今他自己坐在這裏才發現,這個位置剛好能看到上山的小路,無論是誰來執妄山,她總是能第一個看到。
式微,式微,胡不歸……
她總是那樣,把話說絕,但做事卻總是留有餘地。每一次,每一次當他要對她絕望的時候,卻發現她偷偷留下一個小小的縫隙,給人重新帶來希望。
可是,式微,這一次,還會有這樣的希望嗎?
三年了,你怎麼會這麼狠心的拋下我,拋下你好不容易得來的親情和友情,拋下我們年幼的孩子,三年了,你為何,還不歸來?
閻鈺緊緊地握著茶杯,唇角浮起一抹苦笑,其實是他在自欺欺人了,當時的場景,大家有目共睹,隻是他自己一個人不肯相信罷了,三年,恍恍惚惚的生活,他幾乎每天都能看到那麼那抹青色的身影出現在他眼前,可兀一觸及,便煙消雲散了。白古勸過,禦四方勸過,甚至連恨他入骨的蘇燦都忍不住朝他大喊,她的師傅已經死了,不會再回來了,可他,卻不敢聽,不敢相信。
式微……
從來沒覺得陽光有這麼好看過,晃得人幾乎有些眼暈,拿手遮住略有些刺眼的眼光,彎腰走來,伸伸手臂,感覺全身都被金色的眼光包裹著,每一個毛孔都張開,身上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從來沒有感覺這樣輕鬆過,沒有迷茫,沒有冷漠,沒有仇恨,也沒有壓在身上的重擔,有的,隻是親人的思念,愛人的等待,這樣純真的感情,她很喜歡。
緩緩地從山頂上踱步下來,唇角帶著淺淺的笑意,衣發飄舞,顯示著她此刻的好心情,執妄山上,她住的房間還好好的保存著,那個男子背對著她坐在竹椅上,背影僵硬,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不遠處的花田裏,一個小小的身影從花叢裏冒出來,對著她燦爛一笑,露出缺了兩顆門牙的笑臉,甜甜地喊了一聲,“娘親……”嬌豔的鮮花,稚嫩可愛的笑臉,式微覺得,此刻的她好像擁有了全世界。
一聲娘親,那人猛地一下轉過身來,看到她,身體更加僵硬。
式微輕輕一笑,“我聽到有人在問我,胡不歸?我聽著語氣誠懇親切,很滿意,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