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瓊月正欲上車,卻見白紈素一身素衣,頭上隻用一個烏木轉鳳簪子托成一個隨雲髻,由近身嬤嬤烏嬤嬤扶著從門口出來了,身後還跟著兩位嫋娜亭亭的嫡妹,她忙轉過身子,對著白紈素福了福身,“母親。”遮芳和碧鳶也略低垂著身子,一副恭順有禮的樣子。
白紈素潤眼看了宿瓊月一眼,虛弱無力地點了點頭,便由烏嬤嬤扶著上了車凳,緩身進入車身內了。模模糊糊,似乎還能聽見車身內傳來兩聲清咳聲。
“最近母親身子可好些了?”宿瓊月關切道。
四小姐宿瓊慧嘴角噙了一抹擔憂,和順地道:“還和從前一樣,昨兒我還和爹爹商量著,等入了東京,請那裏的名醫看上一看呢。”
宿瓊月點點頭,“這便好了,東京名醫那麼多,總有幾個是有真本事的。”
在旁等著宿瓊慧一起上車的五小姐宿瓊華眼神一睨,不耐道:“四姐,你和她說這些做什麼,旁人見了,還以為我們與她關係多好似的,沒的沾了晦氣。”
宿瓊慧聽了這話,麵色一赧,對著宿瓊月歉然道:“二姐,你別在意,華兒年紀還小。”
宿瓊月嘴角勾起一抹淺笑,“自然不會。”
宿瓊慧溫然一笑,似是鬆了一口氣,“這便好了,咱們姊妹幾個相處,可得仔細著些,別讓別人看了笑話。那,二姐,我就先上車了。”
“去吧。”
坐上了翠岫青稠車,碧鳶將一個早已備好的加冰碧玉涼壺遞到宿瓊月手裏抱著,而後坐到了另一邊,憤懣道:“都是嫡女,誰又比誰高貴些,五小姐如今連親娘都不要了,巴結上一個尾巴翹上了天的,愈發無禮了。”
宿瓊月輕輕笑了笑,“她一個孩子,你與她計較什麼?她日日在王姨娘跟前,自然不喜歡我。”說罷,宿瓊月心裏暗自歎了一口氣。
李清覺過世半年後,宿行之便續了弦。白家是這江州城裏首屈一指的大戶,既是書香門第,也頗有些錢糧,自是合適不過的。
白紈素過門以來,與宿行之夫妻生活倒也和順,隻是三年前,卻不知怎地染上了重病,日日拿藥養著,卻總不見好。近一年因她虛弱,甚至連女兒們每日的晨昏定省也免了,日日隻是在佛堂待著,不問俗事。
白紈素體弱,自然無法再料理家中各事,宿行之便將管家的權利暫交給了跟隨他多年的王姨娘錦茹。王錦茹得勢,在宿行之跟前雖是個極妥帖的知心人兒,背後卻愈發翻了天了,一應府中人都來巴結,就連白紈素的兩個女兒,也日日往她跟前孝敬著,唯恐自己落了後。
宿瓊月正與碧鳶說著話,剛剛下車去拉行李的車中取隨身行李的遮芳忽然掀開了車簾,露出一張素謹的臉,“小姐,雁兒歿了。”
宿瓊月一怔,心裏驀地冒出一股涼意,“怎麼回事?”
“剛才我去取行李,聽見拉行李的車夫在說,三小姐房裏的雁兒姑娘跳井死了,老爺已經過去看了,說是今兒這麼個吉祥的日子,不能沾了晦氣,要讓人厚葬她呢。”
宿瓊月抱住涼壺的手指緊了緊,“勸三妹節哀。”
遮芳愣了一愣,道了聲“是”,便往後邊的一輛馬車去了。隻是須臾,遮芳便再次掀了車簾進來,“小姐,三小姐說多謝您體潤。隻是雁兒隻是個三等的粗使丫鬟,她也不熟悉的。”
宿瓊月悶著點了點頭,便靠著一個繡荷花軟枕閉目歇息了。遮芳和碧鳶相視一眼,心裏都揀了些安慰的話想說,卻怎麼都是不合時宜,隻好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