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到……”
公鴨般的嗓音將那尾音拖得老長,一個身著藍色圓領袍的宦官從宅門外信步進來,他雙手高舉明黃色綾錦聖旨,身後跟著幾個侍衛,皆是麵無神色,目露謹嚴。
江州知府宿行之早已沐浴完畢,亦已穿著五品朱色官服,頭戴一個直腳襆頭,帶著一幹家人等候在大廳裏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爾宿行之,誌慮忠純,清心秉正,前雖因事犯下大錯,亦棟梁之才也。今值天下安定,河清海晏,風調雨順,朕思功明誌,今特旨複爾戶部尚書之職,命即刻入京。欽此!”
“臣,宿行之,領旨謝恩。”宿行之雙手高舉,從那宦官手裏接過了聖旨。抬頭間,眼中已有老淚即將縱橫。
“宿尚書,總算苦盡甘來了。”那宦官笑道。
“讓大人見笑了。大人一路舟車勞頓,這一點東西不成敬意。”宿行之從袖袋中拿出一包銀子,用金色的絲線紮著,放入了宦官手中。
那宦官接過了,也放進袖袋裏,暗自一掂,倒有些份量,不由得臉上笑意更甚,“咱家就卻之不恭了。宿尚書還請速速收拾妥當了,早日進京。”
“多謝大人。我已備好酒菜,為大人接風洗塵,請往花廳。”
“這就不必了。京城事多,咱家還趕著要回去。”那宦官說著,掃視宿行之身後一幹女眷,見她們皆是釵環裙襖,低頭屏氣,隻是……
“不知哪一位是清覺夫人所生?”
“這……”聽了這話,宿行之心裏一涼,“小女因感染了風寒,已臥病在床幾日了,病驅孱弱,未能前來迎接聖意,還請大人見諒。”
那宦官擺擺手,“倒不是因為這個。隻是我見宿尚書你也是個知情理的,便想提醒你幾句,那分寸,可得注意著了。”
宿行之心中無奈,強行撐起笑麵,“多謝大人,我自是知道。”
“如此,便好。”宦官說著,讓身後的侍衛將一套緋紫三品官服並一個金飾魚袋呈了上來。交給宿行之後,他又細聲細氣地交待了幾句,這才匆匆地離去。
宿府上下,有人喜,有人憂。偌大一個府邸,上上下下小廝不知有多少,更別提後院裏伺候著的丫頭婆子們。舉家遷徙,路途遙遠,隻需帶一些近身伺候的走,留下的少不得要被發賣出去,又不知會流落到哪家,真真是前路堪憂。
雙梅閣裏,幾個粗使小丫頭坐在梅花蔭下閑聊,掃帚被隨意擱到一邊,歪歪地倒著。
“你們說,二小姐是不是醒不過來了?”
“我看難了,都已經兩日了。好好地怎麼就暈倒了呢,果真是個沒有福氣的。”
“要不我們去求求大小姐吧,聽說這次老爺榮升京官,全靠著王姨娘娘家打點呢。”
“是啊,她家這下可算好了,自從王昭容晉了德妃娘娘,皇上很是寵著呢。”
幾個人正在說著,忽然聽見一聲惡語,“你們這些小蹄子,幾天沒管,越發地翻了天了,主子家的事也是你們妄論的,還要腦袋不要了?”
小丫頭們回頭看去,見一個身著綠色裙襖的漂亮女子,大概十二歲上下,把頭發絲攏著從中分開,紮兩個雙丫髻,麵色帶著怒氣,正從十字甬道往這邊來。
“我道是誰,原來是碧鳶姐姐,你不在屋裏伺候二小姐,來這裏做什麼?”
“是啊,這裏可沒有媚讓你獻。”一個小丫頭捂著嘴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