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儀氣衝鬥牛而去。我望著她的背影,茫然若失。
瑛嬪漸漸複寵了,她原本是一流的品貌,又各種才藝壓身,不遜於宮中任何主位。隻稍肯用些心思,恩寵便不成問題。
我去宮中探望她時,發現她頭上飾品,身上衣縷,又添幾許靚色。一問才知,已經晉了芳儀。她終有些忐忑難安:“這樣也不知是好還是不好。——自我沾了些恩寵,胡楊宮那位臉色更不好看了。”
我心裏也著實難受——以采蘋的純白柔弱之質,對付婭妃這樣能殺人飲血的陰毒角色,顯然就不是一個對抗級別。而且婭妃手中把柄牽扯甚眾,投鼠忌器。
我拉住采蘋的手,叮囑她:“答應我,旁的無關之事,你都不要管,我隻要你保存自己。”
她灑淚答應:“奴婢隻希望能為王府作更多的事,即便豁出這條命也在所不惜。”
我搖頭,告訴她保全自己就是對王府最大的好事了。還有采萍采薇,兩個人的命也都連在她身上。
……
出宮的時候,走到儀門時,聽著前方腳步紛紛,知道又來了人。挑簾一看,隻見一乘大轎,看銀頂黃蓋紅幔的配置,知是親王所乘。一陣風吹轎簾,裏麵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親王。略一沉吟,猛然想起,這是常親王——長大分了府邸的皇長子予漓。
他是進宮為玄淩請安的吧。看他麵帶笑容的樣子,想來如今過的還不錯?他少年時當真沒有多少快樂。父親嫌他資質平庸,隻因他是唯一的皇子,又是長子,才不得不予厚望。然每每訓他讀書不長進,常發雷霆之怒。年紀小小的他,隻有在父親天威下瑟瑟發抖,痛哭流涕的份。
九歲時生母愨妃因毒害妃嬪事發而畏罪自盡,害得他人前都抬不起頭。皇後撫養於他,但也隻知督促他好好讀書,並無親情。後來有了二皇子予澤,基本上便對他不聞不問了。
隨著予澤的長大,父親對他也漸漸冷落了。
一直到一十八歲,玄淩有意彌補日益荒疏的父子之情,隆重為子選妃。從一眾女子中挑中了素有‘美人麵’之稱的許怡人,賜予予漓為正妃。
‘美人麵’是牡丹的一種,可見許氏姿容何等豐豔。其人才藝亦是出眾,所以在一幹女子中才能脫穎而出。
美中不足便是出身有些瑕疵,是隨國公夫人的養女,不是親生。雖然時人無不讚歎隨國公——連個養女都培養的如此出色,何況自己生?但予漓心裏怎樣想,便不得而知了。
有傳聞他婚後時常與戶奴廝混,冷落許氏。整個人也時常亦陰亦陽,陰晴柔媚不定。所以至今無子。可是方才那匆匆一瞥,隻覺得其人麵色潔淨,笑容欣欣,並無邪魅異常之色。莫不是傳言有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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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乘風春天時節又踏上去上京的路,仲夏時節歸來,除書信之外,為我捎回一副玄清的自畫像,畫中,他頂盔摜甲,罩袍束帶,威風凜凜的乘駕禦風,身後是蒼莽輝山,逶迤關牆。我沐手焚香,將畫懸於壁上。
陸乘風說,玄清亦繪了我花下練劍的彩像,懸於帥府內宅,每日入睡前,都要看上兩眼,道聲‘妻安’,方能入睡。我聞之不禁灑淚沾襟——難道長此一生,我夫妻都隻能見畫不見人了嗎?
予澈如今已經五歲,他時常問及父親哪裏去了,為什麼還不回來與我們團聚。秋水還小,也時常隨著哥哥叨念父王。麵對一雙年幼兒女,我無法用謊言欺騙他們,隻得以實情相告——你們的父王遠在邊陲,鎮守邊關。他身上擔著整個大周安危存亡的擔子,所以不能在你們身邊。
饒是予澈是個寧靜乖巧的孩子,有時也會因思念父王而痛哭,小小的臉泣汜橫陳,傷心至極。這樣的時候,我隻能抱著他,由他趴在我肩頭,直到哭累了睡去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