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
第二聲呼喚響起的時候,童安終於回頭轉身,警惕地望著方敬生:“叔叔,你認識我?”
方敬生熟悉的麵容也清晰地落入她的眼中。
憔悴的眼窩,布滿血絲的眼睛,幹燥的皮膚,胡子拉碴的下巴……還有,他瘦了,衣服顯得空蕩蕩的。方爸癱瘓了,方正該出問題了吧?他的日子看起來不好過。
童安摸索著口袋裏的小刀,幸災樂禍的想,心裏卻沒有感到一絲快意。
方敬生激動的神色一凝。
“安安,你不認得我?”他端詳著眼前這張蒼白的小臉,聲音幹巴巴地問。他看到了童安的戒備,那是對陌生人的態度。
“大叔你是誰呀?我爸爸說女孩子不可以和陌生人說話!”
周周像護小雞的母雞一樣,以保護者的姿態擋在童安麵前。這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邋遢大叔,胡子都不刮,衣服皺巴巴的,眼睛紅得這麼嚇人,小姑姑怎麼可能認識這麼沒格調的人呐?
他不滿地皺著小眉頭:“沒有經過女士的同意,直呼女士的名字是很不禮貌的行為。我家小姑姑不認識你,所以也不準你叫我小姑姑安安,安安隻能我們家的人才能叫!”
這時,小李護士從別的同事那裏借了水果刀,正哼著歌順著走廊走回來。
看見園中的情景,她頓時呆了呆:那不是佟小姐,和之前那個姓方的偽深情的渣男嗎?這二個人怎麼跑到一塊去了?
想起羅大姐的叮囑,她一下就蒙了,急急地向於顏跑去。
“哦,還有這事?”於顏眯著眼睛望向園中,果然看見安安和一個男人站得很近,從她這裏看去,隻能看見那個男人的背影。
她不動聲色地對小李護士道:“不是什麼大事,你先收拾東西回去吧,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我過去看看。”
於顏記性很好,把心髒捐給安安的女人叫童安,和安安的名字恰巧讀音相同。
童安的丈夫,叫方敬生。
童安完全沒有聽清周周在說什麼,也不知道已經有人注意到她的狀況。
時間仿佛靜止了,天地之間,隻剩下了她和方敬生。
她維持著打量的表情,眼睛卻定定地盯著方敬生的脖子。他很高,身體很健壯,她還需要離他更近一點,免得失手落空……
突然,手上驀然一暖,傳來了溫柔的觸碰,還有晃動。
“嗯?”童安無意識地低了低眼,驀然對上周周憂心的眼瞳,神智一凜——
“小姑姑,你怎麼了?你的手好涼。”孩童的手,肉肉的,熱乎乎的,晃呀晃。
周、周周?!
仿佛三九天裏被一大桶冰水從頭上澆了下來,童安的腦子驟然失去了運轉的功能——周周還在這裏,一直都在這裏……隻是他的身高還不到她大腿一半,她一直忽略了周周的存在。
她竟然想在一個不到五歲的孩子麵前殺人!
心裏有個聲音不屑地笑起來:你還真當自己是佟安啊?周周又不是你的孩子,和你有什麼關係?忘了你爸爸媽媽怎麼死的了?忘了唯唯是怎麼死的?你是聖母了吧?看見方敬生穿了件舊衣服就舍不得下手,就拿周周來做借口?
不是,不是,我沒有……童安反駁。
那個聲音又問:那你到底要不要動手?童安,別磨磨蹭蹭的,幹脆點。
童安,幹脆點。這個聲音不斷地擴大。
我沒有不幹脆,我隻是……童安整個人陷在天人交戰的混亂思緒裏,眼睛呈現出二團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