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加德的教堂僅供奉一個神。
沒有地毯,那一條看似地毯的紅色長實則是鑲嵌在大理石地板之間的一大片紅晶,從傳火的艾登雕像基座下一直延伸到教堂的南大門。清晨的曙光微黯,隔著教堂兩側數排高懸的方形窗投射到傳火的艾登身上。借著這抹光,可以看到艾登以右手持柳木火炬,左手護住胸口,呈半跪之姿,灰色的連身長袍拖在身後,其尾側則雕成半燒毀的殘破布片狀。而其凝重的神情間,那對黑耀石製成的雙眼正正地望向前方。
愛若拉站在紅晶走道的左側,從她的位置看不太清艾登雕像上更瑣碎的細節,而祈禱隊伍的前方尚排著十幾號人,漫長的等待下,即便有閨中密友相伴,這個年紀的女孩卻仍容易感到無趣。
習慣性地將額前的一縷長發撩至耳廓後,愛若拉把目光轉向了左側高牆上幾幅壁畫。壁畫是典型的奎托斯風格,幾乎隻有紅黑兩種色調,所描繪的內容皆有關傳火的艾登。對每年都會來這裏一趟的愛若拉而言,這幾幅壁畫已是再熟悉不過。而正對著她的這一幅壁畫中,艾登將右手作火炬,以鮮紅色的身姿領導其後的諸民穿梭於廣闊草原,向南前行。
壁畫下方用通用文寫了一些注釋:傳火者艾登·艾西·克勞德,文明的開化者,舊火主神。此畫描繪的是艾登將永恒的火種帶到凡世後,帶領精靈族、半身人族穿越危機四伏的野莽灰原,前往宜居的南大陸之狀。
雖是通用文,但其中仍有些如今已不再使用的生僻字詞,可見這些壁畫起碼是在半個世紀前寫下的。而作為溫特學院曆史係即將畢業的高年級學生、尤其還是其中的佼佼者,愛若拉對這段傳說般的曆史早已爛熟於心。她甚至能背出八種版本的艾登的全名,以及三種版本的灰原之戰曆程。現在看到這種則是在帝國內最被廣泛接受的,也是唯一為教會所認可的。
但傳播最廣的未必也是最真實,愛若拉很清楚這一點。
今天是七月的第六天,也是愛若拉的命名日,第十九個命名日。按北方人的習俗,命名日那天,每一個十歲之後、二十歲以前的貴族子嗣,無論男女,都得戴上銜尾草環前往當地的主教堂接受火冕儀式。曾經,由於父母職務繁忙,愛若拉都是獨自來接受儀式。不過自四年前起,每次來這裏,愛若拉身旁都有一個一頭燦爛金發、身材高挑的女孩相伴。
她叫伊芙琳,作為溫特魔法學院為數稀少的學生之一,今年剛剛十七歲,長得卻和十九歲的愛若拉差不多高。在四年前的冰雪節盛會上,愛若拉認識了這個和自己有許多共同愛好的女孩,並在幾個月的相處後成為了彼此間幾乎無話不談的閨中密友。而最巧的是,伊芙琳的命名日和愛若拉恰好是同一天,所以兩人自相識後每年都相約一同來此。
“對了,愛若拉,下個月要舉行騎士比武大會吧,你要不要陪我去看?”事實上,伊芙琳正處於變聲期,但一點小小的魔法便足矣讓其發音保持在一個正常的音調。甚至隻要她願意,連其中所蘊含的感情色彩都能產生改變。
愛若拉側過身,帶著微笑將雙手搭在伊芙琳的肩上:“當然了,聽說艾倫王子這次也會參加,為了防止伊芙琳被迷得神魂顛倒,我肯定是要作陪的。”
輕笑一聲,伊芙琳捋了下額前垂下的發絲,“那就一言為定哦,過兩天我去買兩張票吧,到時候可別忘記來哦,不然小心我把你變成卡蘭恩特狗。”
“卡蘭恩特狗也蠻可愛的,你要是能變就變咯。”收回雙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愛若拉同時吐出了舌頭,做了個小鬼臉。
伊芙琳無奈地一笑:“變形術還是太難了,我們學院這一屆的六十幾個學生裏現在隻有五個人勉勉強強地學會點皮毛。現在的話,我最多隻能把你的聲音變成卡蘭恩特狗的聲音,不過這看上去也是個不錯的想法哦~”
“你敢!”愛若拉作佯怒狀,但她那雙瞪大後愈發顯得水靈的眼睛看上去卻隻讓人感覺可愛到好笑。
......
如教堂正中艾登雕像正上方高懸的巨大而繁細的火花紋邊掛曆所示,這一年是斯威夫特第九九七年,按艾爾加德曆來算則是“流火之年”。而所謂斯威夫特,正是統治了這片大陸長達近千年的家族——自然也是現今的王族。斯威夫特家族同時也是一支精靈與人類高度混血的家族,故而每一代統治者都擁有著極為漫長的壽命,像這一代的帝國女皇、被譽為“劍刺薔薇”的芙萊·斯威夫特便已然在蒼穹城的藍金王座上端坐了一百二十六年了。而據愛若拉所知,如今已一百五十五歲的芙萊女皇依然像是她二十九歲時剛剛登上王座時的模樣。
離輪到自己進行儀式大概還有半刻鍾的時間,但一路上和伊芙琳早已把可以聊的話題幾乎都討論遍。臨近二十歲,愛若拉發現自己慢慢地不再像以前那樣喜歡纏著本身偏安靜的伊芙琳不停聊各種話題。而兩個人之間的關係雖然依然很好,但逐漸也有互相之間保留的空間,卻不再是以前的無話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