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了把臉,巴若宇下樓花五角錢買了袋方便麵。回到招待所大廳,總台裏的服務員喊住了他:“你是703房2號床的客人吧?你的房費早該交啦。”
巴若宇故作鎮靜地“噢”了一聲說:“是吧?好,一會兒交。”回到房間後,用牙刷往嘴裏扒著方便麵,擔心著服務員做來催他交房費。
第二天中午,巴若宇饑腸轆轆。實在睡不下去的時候,又走下樓來。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最輕的腳步溜出大堂,唯恐總台小姐再把他喊住。
門外下著瓢潑大雨,巴若宇還是一頭鑽進了雨霧中。
去哪兒呢?
他停住腳步,看著一家麵包店久久發呆。對了,身上的一元錢足夠買兩個麵包的,於是便壯著膽子去買了麵包。巴若宇自己對自己說,麵包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
最難熬的,就數第三天了。
雙手攥著茶杯,不時地一口一口地喝著,其實明明知道一點都不口渴,還是時不時地吹著熱氣,琢磨著怎麼樣去填填肚子。車到山前必有路。對,先下樓再說吧。其實,跟誰再說呢?他心裏一片茫然。
招待所的大門外,燈火通明,各種形狀的廣告燈箱七彩紛呈,明明滅滅,閃爍跳躍。巴若宇這時又仿佛沒有了饑餓感。他猜測著每句廣告詞的意思,比較著廣告字的大小,又在搜索著每個廣告詞的同義詞、近義詞或者換上他想象的那句廣告詞會不會恰當……獨自品味著,不時還為自己的突發奇想暗自竊喜……
這時候如果有攝像機將他的表情錄下來的話,說不定真是精神病患者的臨床症狀的表現……
巴若宇又走近了這家麵包店。老板正和他夫人爭吵著他的眼鏡掉在地上摔破了鏡片的責任。
巴若宇問:“你這副眼鏡好多度數?”老板看他也是戴眼鏡的,反問道:“你的呢?”巴若宇說:“四百度,你能戴?”巴若宇取下眼鏡遞給他。他馬上高興地接過來說:“我們的度數一樣的!”他試戴了一下說:“你這鏡片比我的值錢多了。”“值多少錢?”巴若宇問。“二三百塊錢不止吧?”他又仔細瞅了瞅,還給了他。巴若宇說:“一百元賣給你呢。”他見巴若宇一副認真的樣子,連聲說:“不行不行,我買了,你怎麼辦?”
巴若宇跟他說實話。他說他是要餓昏了,用這副眼睛跟你換麵包吃,再給他十元錢坐車就心滿意足了!
他同意了巴若宇的請求,用塑料袋給他裝了滿滿一袋麵包,還多給了他二十元錢。
這天晚上,巴若宇吃得很飽,心滿意足地早早睡了。當深更半夜被服務員叫醒的時候,他才知道那位賣麵包的老板費了很大功夫找他來了。
巴若宇跑到樓下,一臉疑惑地問這位老板:“怎麼啦?眼鏡有問題?”
保安和服務台裏的小姐都笑個不止。
老板說:“兄弟,你誤會了!知道你沒錢了,送麵包給你吃,我願意,我也是經常出門在外的人,誰沒有遇到困難的時候啊。一分錢有時候就能難倒英雄漢。”
他把眼鏡還到巴若宇手上的時候,巴若宇心頭一熱,喉頭澀澀的,淚水模糊了視線……
總服務台裏的小姐在喊巴若宇。他走過來,看清是那位催他交房費的小姑娘時,禁不住感到尷尬。
“我們經理剛才說了,你這段時間的房費一分錢也不收了,還有這幾包方便麵,送給你吃吧。”小姐笑盈盈地把方便麵遞了過來,巴若宇不敢多看她一眼,連聲謝絕。
“行啦,你想裝大款啊?等你以後真成了大款,別忘了我們重慶人就行了。”
小姐的話像一縷和煦的春風,複蘇了巴若宇的希望,萌生了他要成為“大款”的夢想……
這之後,巴若宇和麵包房的老板成了好朋友。
在藥品推銷方麵,巴若宇漸漸摸索出了經驗。時時心裏感激的,就是那家招待所給予他的溫暖和情義。服務台那位小姑娘說得對:“別忘了我們重慶人。”
一九九二年之後,由於巴若宇工作成績突出,被派到雲貴川三地發展業務去了。
麵包房的老板告訴他說,那天晚上招待所值班的那位小姑娘叫潘渝盛。遠在雲南和貴州的日子裏,巴若宇與潘渝盛保持著書信來往。讀著她的信,就會想起當初來重慶時那刻骨銘心的三天!遺憾的是,巴若宇無論如何挖掘想象,就是怪當時太激動,沒能留下潘渝盛的電話……
一九九五年秋天,巴若宇回到了重慶,已過而立的他,在重慶成立了公司。
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巴若宇尋找到那家招待所的舊址時,招待所已經不存在了。雖然再也尋不到當年那個服務員潘渝盛的消息,但對她的那份感激卻時時蕩漾在他的心靈深處。
終於,靠朋友的支持,靠刻苦勤奮的苦心經營,巴若宇的公司在重慶有了知名度。同時,巴若宇在文學創作上也有了較大收獲。報紙上有名,電視上有影,廣播裏有聲……榮譽、讚譽接踵而至,它既是對他埋頭苦幹的肯定,也是他這個漂在重慶的“外鄉人”為重慶的進步和繁榮盡自己綿薄之力的驗證。
巴若宇在重慶奮鬥的故事講完了。
每一個同學都沉浸在他的故事當中,他們對重慶人充滿了敬意。
王素霞和孫美蓮等幾個同學感動得流出了眼淚。
孫美蓮問:“那個潘渝盛是你老婆嗎?”
巴若宇馬上說:“不是。”
孫美蓮馬上接著說:“你怎麼感謝人家呢?”
巴若宇感慨萬分地對大家說:“重慶的好人太多了,重慶應該是我的第二個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