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青最不喜歡公司裏的人喊她席秘書,她喜歡別人喊她席主任,或者直呼其名。秘書,小蜜?每次有人向客人介紹她是陳總的秘書時,她總要自嘲地笑笑說,我可不是小蜜,是老蜜!隨後大夥兒哈哈哈的笑聲,融洽了相聚時的氣氛,改變了雙方的拘謹。
生意場上不能沒有席青這樣的女人。
工作當中不能沒有席青這樣的角色。
陳永新心裏比任何人都明白,席青不僅是他事業成功的好幫手,而且是他工作中不可缺少的難得的人才。對她,陳永新心存感激。有時,他也想向她說幾句表達誠摯謝意的話,可是,常常話到嘴邊又都咽了下去。這是她的份內工作,和她僅僅是一般的上下級關係,有什麼好謝的?想到這些,他的心態便平和下來,不在乎她的殷勤了。
一次香港之行,徹底改變了陳永新和席青的關係。
秋天,陳永新接到了香港某醫藥集團的請柬,邀請他務必參加一年一度的答謝會,在香港的衣食住行全部由對方負責。
陳永新沒有去過香港,麵對請柬,他心裏十分激動。
陳永新想到了和何晶晶一起去。何晶晶說,親愛的,不行嗬,我在廣州的這個英語進修班才來一個月,正全力複習呢。他再三邀請,何晶晶還是婉言謝絕了。
何晶晶在電話裏再三對他說,你應該去香港看看,參加那樣大的國際商貿活動,對你有好處的。在香港,你好好逛逛,遇到合適的東西幫我也買一點。
你要什麼?說吧。陳永新側耳細聽著何晶晶的吩咐。
想了很久,何晶晶也沒有具體說出要買哪樣東西,猶豫了半天,她說,香港的數碼相機便宜,你看吧,如果真比重慶便宜的話,就買個相機吧。
陳永新滿口答應。
何晶晶問他在香港幾天。
陳永新答,最多三四天吧。
何晶晶說,呃,你從香港直接到廣州吧,挺近的,我去接你。
好嗬,我正想去廣州看你呢。陳永新放下電話,一股溫馨的暖流在心間蕩漾。他靜靜地坐在沙發裏,胡思亂想起來。
席青走進來的時候,他才想起赴香港還需辦理通行證的事來。
他問席青,辦赴港通行證麻煩嗎?
席青搖搖頭,說不知道。
陳永新急忙把請柬遞給她說,打電話谘詢一下,快點辦,千萬不能耽誤了赴港的日期。
席青看了看請柬,答應著,又要說點什麼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一個星期以後,赴港通行證辦下來了。交到陳永新手裏時,席青說,香港的趙總又專門打電話落實你赴港的具體日期。
陳永新問,趙總還說些什麼?
噢,他還問去香港是幾個人?
就我一個啊。陳永新不假思索。
席青往後退了一步,上下打量著陳永新,攏了一下頭發,說,陳總啊,你也真夠自私的,你就不能多帶一個人去?
帶誰啊?陳永新一臉驚詫。
我啊!本小姐形象不差吧?丟你的人?
陳永新笑了,連連噢著說,可以,可以。
真的喲!你要真的帶我去噢。
你沒有通行證怎麼去嗬?陳永新一臉疑惑。
席青急忙答,我有辦法的。
見她這麼認真的表情,陳永新也沒有再說什麼。
去香港,國內外的商家雲集,帶個女秘書,不方便不說,還會引來同行的誤會。再說,公司上下知道席青一去香港,本來沒什麼關係,不引起他們亂猜疑才怪呢。
陳永新有些後悔剛才的承諾了。第二天,他便對席青說出了自己的擔心來。
席青說,不行,絕對不行,你答應過了,怎麼能反悔呢?男子漢做事就是要敢做敢為,你心裏有鬼是不是?你怕花錢是不是?路費我自己出,房費我自己付,要不要得嘛?
說著說著,席青的眼裏溢滿了淚水。
陳永新最見不得哪個女孩子在他麵前流淚,那淚水能融化他心中的堅冰,能促使他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水做的女人啊,有時候淚水真能拯救她們的命運。
要得要得嘛,去嘛去嘛。陳永新有時也冒出一兩句重慶話,說得席青破涕為笑。
香港,讓陳永新大開眼界。
電視上見到的畫麵和不同膚色的男男女女,突如其來的展現在他的麵前,他的內心卻感受到從未有過的平靜。
作為農家子弟,他走出田野企盼的不就是高樓大廈林立的城市嗎?作為軍人,他穿上軍裝夢想的不就是有所作為、讀軍校當軍官嗎?而今,他已不再是農民,不再是軍人,而是一名地地道道的商人。如今,他已從夢中醒來,把一切夢想變成了現實。商人的資本,商人的追求,除了賺錢,商人二字就失去了它的含義。
從踏入香港的那一刻起,陳永新已經清醒地意識到,他自己是一名商人,一名重慶商人,商人就意味著利益。在這次所謂世界級的商貿會上,他的智慧,他的決策,都意味著金錢。
他知道他是贏家。他萌生了從未有過的自尊和自信。
禮儀小姐把他帶進了麗江飯店。
望著禮貌得體的工作人員,陳永新問,就一個房間嗎?
小姐伸出雙手,無奈地嗯哼了一聲,就一間。言下之意兩個人一間還不行嗎?
陳永新的問話其實是多餘的。到了香港,到了所有的資本主義國家,男女同房都是正常的,同性隻有同性戀才住一間房,異性同住才是正常。這話他不止數十次聽說過。他明白,不這樣說,他擔心席青真像原來說的那樣,自己再登記房間。
房門開了。席青將東西放好,接過陳永新手中的提包,放在了床上,說,香港真熱。
陳永新說,是的,好熱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