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真快。不知不覺間,又到了冬天。
天成娘心裏明白,村裏大人小孩都知道她和於慶那件事,唯獨她丈夫於自海不知道。誰也不會當麵告訴他,可紙裏包不住火啊,遲早他都會知道的。有幾次,她下決心想告訴他,可話到嘴邊,又難以啟齒。
你能相信自己嗎?
他一旦知道了這些事後,他會怎麼樣呢?打我一頓?罵我一頓?跟我離婚?天成娘整天在心裏想象著丈夫的態度。如果像這樣繼續瞞著他,讓他蒙在鼓裏,有朝一日突然知道了這些事,他會受得了這種打擊嗎?
天成娘想通了,這事不能再瞞他了。等他再回家,一定要給他說清楚。
農曆臘月初八這天,於自海騎著自行車從獸醫站回來了。剛在家裏坐下,就被一個老年人招呼去給他家的豬看病去了。
“臘八臘米飯,越臘越喜歡。”這是一句流行在鄉村的土話。意思是說,臘月初八這一天一定要吃米飯,以後的日子越來越好。天成娘知道丈夫回來了,便舀了一碗米,準備照每年的老規矩,做一頓“臘米飯。”
臘米飯做好了,在大鍋裏蒸著,她正要炒個菜的時候,丈夫滿臉發紫地衝進了廚房。
他喘著粗氣,兩眼怒視著天成娘。
天成娘知道事情敗露了。有著思想準備的她願意任他罵。可是,他卻就這樣癡癡地佇立著,一語不發。
天成娘說話了。她說:“反正事情也過去了,你知道就知道了吧。要殺要打,俺隨你的便吧。”說完,她蹲在他麵前,等他隨意發落。
於自海沒有打他的老婆。他心裏啥都清楚,根本就不怪她,完全是他於慶沒有把我放在眼裏,沒把我當人看!他一把抓起案板上的菜刀,就往外走。
天成娘死死抱著他的腿,苦苦央求他不要幹傻事。他還是不說話。
天成娘又說話了。她說:“孩子他爹,這事都怪我,好不好,啊,快要過年了,算了,啊?再說,於慶狗日的有錢有勢,他大哥是區裏的官,咱弄不贏人家呀……”
“老子不過年了!”於自海終於說話了,牙齒咬得咯嘣響,“他是個石滾,老子是個雞蛋,也得跟他碰!”
“又何必呢!咱兩個兒子都這麼大了,再鬧的話,對他們也有影響。就算了吧,俺求你了……”天成娘在他的男人麵前哭得無遮無攔。
於自海放下了菜刀,把天成娘攙扶起來,說:“我一人做事一人當,我要叫他於慶知道老子也不是好欺負的!”停了停,他對天成娘說:“今個是臘八,做米飯去吧。我出去買盒煙去。”
天成娘看丈夫消了氣,便到廚房炒菜去了。
出了家門,於自海沒去買煙。他坐在河邊,怔怔地望著厚厚的冰溜,任呼嘯的北風卷襲著他,把並無一絲寒意。他想不到好的辦法去報複於慶。一股男人強烈的衝動激勵著他站起身來,迫使著他與於慶魚死網破。一個男人,連自己的老婆都保護不了還算什麼男人?他要問清楚於慶為什麼這樣欺辱他?
他赤手空拳地向於慶家一路狂奔。
於自海剛剛跨進於慶家大門口,一條黃狗汪汪地叫了起來。他並不害怕。獸醫什麼樣的畜牲沒見過呢。徑直往前走,那黃狗便往後退著繼續叫。他彎下腰。那狗扭頭就跑,繼續叫著。
“誰呀?”屋裏走出來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孩子。
“是我。你爹在家嗎。”於自海一眼便認出了於慶的女兒玲玲。
“是自海叔啊,你啥時候回來的?”玲玲很是懂事地跟他應聲著。
“今天上午回來的。我找你爹。”於自海望了她一眼,又問:“你爹呢?”
“俺爹趕集還沒有回來呢。”
“你娘呢?”於自海的話音剛落,從廚房走出於慶的媳婦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