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圖跟在沈聆後麵,心裏默默計算著時間。趙斐仁的人應該快到了,隻要他們帶來那台能夠困住沈聆的機器,他就有把握將沈聆重新弄回實驗室。他自認不是個君子,也從來不想做個君子,在他和沈聆談好條件之後,他就將他們兩人之間的交易告訴了趙斐仁。趙斐仁思量再三,同意執行以下計劃——先放了沈聆,等豐圖拿到那本書,他就立刻派人協助豐圖抓回沈聆。當然,這個計劃十分冒險,無疑於縱虎歸山,可趙斐仁是靠賭起家的,他是個天生的賭徒,這世上還沒有他不敢下的賭注。
豐圖放慢腳步,走到一坐山丘背後,按照一定節奏快速按動著跟蹤儀,將自己的方位告之趙斐仁,在忙於這些的時候,他並沒有注意到頭頂上方的一塊大石在向下傾斜,當他將手從跟蹤儀上移開的瞬間,那塊石頭驟然滾落。
“我要死了。”這個可怕的念頭無法阻擋地創進他的腦海。電光火石之間,一條人影驀地推開了他。豐圖接連倒退幾步才勉強站穩,他瞪視著沈聆,難以置信地問,“你為什麼救我?”沈聆丟開手中的石頭,直接了當地說,“你不用給他們發信號了,他們收不到。”豐圖看到他了然一切的表情,立刻打消了狡辯的念頭,苦笑一聲,“看來你還有很多功能我沒能測試出來。”沈聆淡淡一笑,“恐怕是這樣。”豐圖沉默片刻,冷冷地問,“既然你知道我要聯合趙斐仁捉你回去,為什麼還要救我?”沈聆坦白地回答,“我覺得你這個人還不算太壞。”豐圖一愣,過了一會兒,他神情怪異地看了沈聆一眼“你別以為你今天救了我我就會感激你,是你自願救我的,我可不欠你什麼。”
當他們走出這片荒原時,已是淩晨時分。
豐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搭上一輛車,他坐在車鬥裏,看著覆蓋著萬千雲層的天空想了很多:遙遠的家鄉,逝去的家人,他的夢想,還有剛剛經曆沒多久的生死刹那。他平生第一次想到了當年馬柱兒為什麼要毒殺他的全家,他平生第一次將自己放到了馬柱兒的位置去看待整件事情,他突然發現,引發悲劇的人不止是馬柱兒,還有他的父親,馬柱兒的父親,甚至包括他自己——如果他父親不是那麼霸道,如果馬柱兒的父親不是那麼懦弱,如果他沒有嘲笑和挖苦馬柱兒,事情的結局便會不同。
在人類社會,如果強弱之間矛盾過深,那麼受到威脅的不止是弱小的一方,強大的一方也會受到威脅。強與弱不是永恒的,隨著矛盾的深化和衝突的激化,弱者有時會以極其慘烈的形式轉變成強者,而強者也會在一夕之間灰飛煙滅。
他想,那時為什麼沒有阻止父親毆打馬柱兒他們,反而覺得理所當然呢?
他慢慢垂下頭,冰冷的胸口慢慢撕開一道裂縫。
他之所以沒命地研究關於人類永生的問題,不就是想挽回過去自己家庭的悲劇麼?盡管有人罵他瘋有人笑他傻,這些年來他一直不認為自己是錯的,然而此刻,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所走的路也許並不是一條對的路。科學能改變人類世界的生活,但想要獲得幸福,最關鍵的因素隻有人心。
在這個漆黑的鬱鬱的夜裏,豐圖頓悟了。
麗敏靠在餐廳的長沙發上,麵前放著土耳其酸奶和吃剩一半的批薩。
“你的精神不太好,昨天沒睡好?”喜橙漫不經心地問。
“沒有……我昨天睡的挺好的。”麗敏打起精神對付剩下的食物,“你呢?昨天和管先生一起度過了一個羅曼蒂克的晚上?”
說完這句話她突然打了個激靈,仿佛看到沈聆站在麵前,那雙冷清的湖水般清澈般的眸子正淡漠地望著她,她臉色突變,不由自主地向後一縮。
喜橙一怔,“你怎麼了?”
“沒什麼……”麗敏驚魂未定地喘了口氣,勉強一笑,“我好象確實沒休息好,剛才突然有點兒頭暈。”
“我陪你去醫院看看?”
“不用不用,”麗敏擺了擺手,“我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吃過午飯,她回到單位,沒精打采地靠在椅子上,沒過多久,她的太陽穴疼起來,仿佛被人用錘子不斷敲打著,她歎了口氣,從包裏拿出兩顆止痛片和著水吞服了下去,在這過程中,一份文件被她碰掉在地,她彎下腰,當手指快要觸到紙邊時,她又想到了昨晚出現在客廳的那些燒殘的書頁。
“我不相信鬼神,那些書頁肯定是有人故意放在客廳裏的,那個人一定清楚我的事,到底是誰呢?難道是喜橙?不會啊,依她的性格,如果知道我陷害了沈聆,她一定會和我當麵對質……那麼,是管樺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