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扣1(1 / 1)

他第一次見到她是在大牢裏,那時候正值下午,本不明亮的大牢被夜色籠罩的昏沉。唯獨她,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那麼安詳,平靜的坐在大牢的角落。一支香煙的微弱火光點亮了黑暗的一角,她輕輕吐出一縷青煙,將她的容貌所遮擋,像一層迷霧一般讓人陶醉。他從未見過任何一個女人抽煙的樣子,這麼美。她身著一件暗黑色的旗袍,上邊繡著幾朵金色的菊花。鑲邊的尾群不見得是多久之前的老樣式,卻被她穿的如此嫵媚,就像是從歌舞廳門口的油畫報上跳出來得美人兒一般。

保釋放了兄弟後,他又路過她的牢門前。吸完的香煙頭被她丟到一邊。月光從狹小的窗口灑出一抹光亮,靜靜得照在她的嘴上。她又點了一顆煙,煙霧繚繞充斥著整個牢房。臨走前他特意詢問了一下她的身份。

她叫蘇婧蓉,又名胭脂。是鑫雅閣裏出名的妓女,但是人家出淤泥而不染,所說頂著一舞女的名號天天在周遊在各大夜總會裏過日子,賺錢。卻實守本分,不陪睡。她進這大牢就是因為夜總會裏有位刁鑽的客人非要拉她回家過夜,所以情急之下用酒瓶砸傷了客人的腦袋,這客人也不是什麼好惹的人,這不一生氣就找來軍官,被人家抓起來了。

他笑著望著牢裏的女人,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擁上了心頭,他花錢放了她。算是為這一麵之緣打個基礎,若來日能再見,那便真的是緣。

皇天不負癡心漢,第二次他們見麵是在雅軒。

這是一家出了名的服裝店,品質保質保量,做工也精細,衣服的款型都是上海最新的,就連繡花的邊角線也是慢慢秀出來的,不容一絲馬虎。

他依靠在櫃台邊上等著取做好的西裝,一陣高跟鞋敲擊木地板的聲音從身後傳出。他不經意的回過頭去,便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不是在哪見過?”他的心問他。

她一副高傲的態度站在他身邊,手裏緊握著錢包,一言不發的站在那。身上穿著一套暗紅色的繡著金色牡丹的旗袍,妖而不豔,老土的紅色卻被穿出了一副新花樣。老板接過她手中的單子,舉著眼鏡端詳著說:“蘇小姐,繡金旗袍暗花墨綠色一件。哦記得了。”老板緩緩的轉過身去衝簾子後麵喊了一聲:“繡金旗袍墨綠色,蘇婧蓉。”又轉過身來笑著說:“請兩位稍等,衣服馬上就拿過來,先坐。”她一笑點頭,拿出包中的煙和火柴來。鮮紅的嘴唇叼著一顆香煙,手中的火柴卻怎麼也擦不著,心一急卻不小心將整盒火柴散落在地上,她嚇得向後退了兩步剛要準備撿起,一束火光點在她眉前。她抬起頭來,隻見他笑著舉起點燃的火機看著她,她知曉的點燃了煙,大大的吸了一口又從嘴裏吐出來一股煙,遮住她半邊眉眼,顯得更加讓人琢磨不清。他呆呆的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她感覺後猛一回頭嚇得他手中的火機也掉了。

“嗬嗬。”她笑著看著他慌亂的樣子,良久說了一句:“謝謝。”

他將拾好的火柴裝好放在她麵前的櫃台上笑著說:“本以為姑娘是個冰山美人,卻不見得也懂人情世故,也會笑。”

她深吸了一口煙並沒有說話。

這幅高傲卻又寧靜的氣質與姿態,正是那日他在大牢裏所見的蘇婧蓉,他尷尬的笑了笑也沒有再說話。

老板的聲音打破了二人的沉默,他拿著兩件被包好的衣服分別交給二人,她伸手接過便頭也不回的走了,那高跟鞋敲擊地板的聲音即使遠去也還令他“回味無窮”。老板看著林軒似笑非笑的樣子問道:“怎麼,林大老板喜歡蘇姑娘?”

他挑了下眉饒有興趣的說:“師傅你認識她?”

“蘇姑娘自從搬到這來之後身上的衣服都是從我這做的,我當然認識她。”

“她是什麼來曆?”

“她啊,聽說原先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隻可惜那段時間到處打仗,她所居住的地方被大炮都毀了,他們府裏上一次63口除了她和她的奶娘全都死了。就連她爹的製藥廠也被毀了,這不就從大戶人家落到做舞女的地步了。”

“這麼說,她本來就是千金小姐首慣嬌寵才這般不近人情?”

“那可不是,你說打小那麼個丫頭蛋子收了這麼多苦,能不令人情嗎?更何況啊,她現在在鑫雅閣,那可不是什麼好地方,人啊總歸長點記性才好。”

林軒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拿了衣服對老板道了聲謝後準備走,向櫃台一瞥發現她的火柴並沒有帶走,就一同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