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曆2030年。
遠東共和國西川行省一千公裏縱深的荒漠化原野,劍戟般的仙人掌影子在日光下被拉得扉長。
成片被風化的土林在這裏形成了一種史前洪荒般的地貌,不協調的是偶爾有半截埋入土中廢棄老鏽的汽車空殼子裸露在外,承受著沙暴的吹拂。
一條寬闊的公路筆直的延沒地平線的盡頭,唯一的公路像是一條白帶,將同樣隻有唯一一種顏色的大地分成了南北兩塊。
一台老朽到仿佛從中東戰場退役下來的Jeep,右側邊玻璃都有龜裂的痕跡,車身上鋪滿了顆粒狀的塵埃。如同跑了十萬八千裏勞累的發動機,拖著嗡嗡嗡的顫音,沿路而馳。
被派往西川行省香川市的新任副市長蘇小雲,就在這輛看上去破不經風的吉普之中。
開車的是老樸,全名樸正秀。
當初蘇小雲知道自己司機的全名之後給西川省長柳常衫提了一個意見,說是自己不需要一個韓國人為自己充當司機,從整個省委辦公室的領導班子傳出的大笑聲之後,蘇小雲知道自己這下丟大臉了。
因為他看到了辦公室環形辦公桌邊緣角落的一個黑著臉的中年男子,那就是老樸,典型的東北大漢,一張臉和掛在脖頸上的金項鏈寫滿了一種類似於拉什莫爾山雕塑的刀削斧砍。還有望向蘇小雲的一種類似於狼一樣的陰沉。
關於老仆的傳說很多,老仆殺過人,老仆退役前是叫不出番號的特種兵,老仆曾撂倒一個國家領導人的近衛,老仆是變態...老仆事實上隻是柳常衫的一個親信司機,亦同樣擔任著保衛的工作,這次柳常衫讓老仆送蘇小雲去往香川市赴任,多少也有那麼一些“護衛”的味道在其中。
一台吉普車,一個司機兼職保衛,這就是未來香川市常務副市長蘇小雲的赴任之路,而事實上,這也是被西川行省很多人稱之為柳係勢力中“扶不起的阿鬥”的蘇小雲的滑稽仕途。
老樸很嚴肅的開車,蘇小雲也很認真的望向窗外的風景,可是千篇一律荒漠化的風景不免讓人厭倦,他注意到右上角有一顆類似於扣環的物體,沿著車門和車頂棚的接線,嚴密的縫合。百無聊賴的蘇小雲探出手去,單指扣中了扣環,“這上麵是什麼?”
“不,”還沒等老樸這句話說完,蘇小雲就用力扣了下去。
噗咵!一聲劇烈的撕裂拉扯聲響起。
頭頂的吉普頂棚於一個瞬間像是開了傘的傘兵一般,在吉普朝前的飛馳狀態下,於後方“噗”一聲飛掠而去。脫離了整輛汽車,頭頂上的雲空和淡薄的蒼穹立時出現在了久被壓抑兩人的視野,然後就是蘇小雲呆愣的一張臉。
“不要碰。”老樸來得及將這句話補完,卻來不及阻止蘇小雲的行為。
“這個...怎麼回事...”蘇小雲望著眼前變成敞篷的吉普,楞沒反應過來。
老仆依然是那副冷鶩的表情,“這輛吉普老早的時候車頂棚脫落過了,用拉鏈連了頂棚邊角,布都是軍用帆布,集裝箱運輸上用來蓋過雨,丟了可惜,我就扯了塊來用,這輛車頭頂上搭著,也算是不錯,好歹也有一些老軍服經典款味道,都是老古董一類的東西了...不過省長很喜歡,說這樣有種軍味,和他截然相反的,很放曠的味道。”
印象中省長柳常衫似乎總是那麼一股子清淡的味道,像是某年某月的烏衣巷偏安一隅的風liu名士,他要是說放曠的味道和他截然相反,那就一定很中肯了。
提到柳常衫,蘇小雲目光中掠過一絲複雜的神色,然後略去,沉入一種凝而淡然的氣質中去。而老仆也準確的捕捉到這一點,那張冷鶩的臉緩和了一些,嘴角微微上浮,與其說是嘲諷,不如說是欣賞身邊這個青年這番恍若隔世的孤獨。
一種低沉而猛烈的嗡鳴聲從他們的後方急傳而至。
老樸麵無表情,蘇小雲好奇的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他們吉普車的發動機原本是在這條路上能夠聽得到的唯一聲響,這個時刻,會有什麼動力強勁的車從後而至?然而失望的是,蘇小雲從那個有著裂紋的後視鏡上麵,除了後座的一些行李之外,空無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