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了以後,午果就很少出門。除了下樓扔垃圾袋,一般都是窩在家裏上網,或者嚐試做一些奇怪的菜,她稱之為“無聊的產物”。比如蘋果炒芹菜、燉好的魚湯裏放臭豆腐什麼的。然後端著碗再去上網,嘴裏不知道是甜味多一點還是鹹味多一點。
偶爾的幾次出門裏就有一次是為了買罐臭豆腐,雖然是冬天了,家裏也有冰箱,但吃的東西總是新鮮一點比較好。買完臭豆腐,午果又拐進了菜市場。還有四天就春節,菜市場擁擠得不得了,午果把臉埋在圍脖匆匆走過專賣肉的地方,腥味刺鼻,堵得心裏慌。正在一大堆芹菜裏扒拉的時候,好巧不巧就遇上了蘇原。
據午果後來的回憶,當時的情況有點複雜有點戲劇性。從午果的立場來說是不想看見蘇原的,蘇原這人沒別的毛病就有一點:太關心人,而且長篇大論的。有些小挫折自己關在小黑屋慢慢反省就好,別人一安慰,反而受不了,恨不得找堵牆一頭撞死。所以午果一看見蘇原第一反應就是躲,可惜被發現了,於是第二反應就是跑。在午果繞著菜市場跑了三圈蘇原在後頭追了三圈之後,倆人都跑不動了隻剩下手撐在膝蓋上喘的份兒,然後賣豬肉的大伯實在看不下去了,拿著剁肉刀站在蘇原身後,手搭上他肩,說道:“小夥子做人可不能這麼小氣,不就一把芹菜嗎?讓人家姑娘怎麼了?”午果一愣看了一眼手裏的一小把芹菜,一個沒忍住笑得極其誇張,蘇原黑著臉一臉憤懣。
看著蘇原冷著一張臉,一副“我很煩,不要跟我說話”的樣子,午果多少還是心有愧疚的,畢竟別人有沒有惡意。在向賣豬肉的大伯反複強調“我們是熟人”之後,大伯很豪邁的用他切過豬肉的油膩膩的手拍了拍蘇原的肩,說道:“是我錯怪你了,原來你倆認識啊,你咋不吭聲呢?”眼看蘇原臉憋得越來越紅,午果趕緊把他拉走。她是真怕蘇原突然喪心病狂把人家小攤子給掀了。蘇原平時溫和有禮,謙謙公子,最討厭的事就掉麵子,不是沒見過他因為掉麵子而大發脾氣,她可不想冒這個險。
為了聊表歉意,午果前思後想還是決定請蘇原吃頓飯。原本還想著蘇原經這一通鬧不會有吃飯的興致了,沒想到她剛一提出請吃飯,蘇原二話不說一個電話甩給他媽。媽,中午不回家吃飯了,在街上碰到一熟人,非請我吃飯推脫不了。
靠,沒看出蘇原說起謊來眼都不眨啊,鄙視...午果呆在邊上撇撇嘴,腹誹著。
“喂”蘇原突然轉過臉來,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說道:“我說的是事實,別拿那種眼神看我。”
中途回了趟家,安置了那些剛買的菜,午果從小夾子裏掏出幾張毛爺爺,才下樓帶蘇原去附近的火鍋店。
“你什麼時候住這兒來了?”蘇原轉著腦袋打量著四周。
“九月份吧”不過三五個月,午果卻有種一直生活在這裏的感覺。
點了份水煮魚,要了幾碟小菜。火鍋總要幾樣配菜下鍋才好吃的,蘇原要了白菜。午果用筷子扒拉著熱氣騰騰的魚肉,頭也沒抬,說道:“老板,有沒有臭豆腐啊?”鍋底的溫度很足,沸騰的魚湯冒出大片的熱氣,蘇原取下眼鏡,眯著眼睛像午果一樣在鍋裏扒魚肉。“臭豆腐?午果,你也太重口味了吧。”老板遞過來一碟臭豆腐放桌子上,午果端起來就往火鍋裏倒,“喂”蘇原忙攔住她“你這是什麼吃法?”
午果安慰他“味道還可以。”
“誰要吃這種東西!”
“那你就吃你的小白菜好了。”
“...你把臭豆腐放鍋裏,會壞了一鍋的湯。而且這樣吃,會不會中毒都不知道好不好!”
“...”算了,別人口味跟自己不一樣嘛,午果想象也就沒再堅持。強人所難什麼的,還是吃一塹長一智的好。
然後就是長久的沉默,沉默到午果以為蘇原悄悄地走掉了。
蘇原咳嗽了一聲,“你現在一個人嗎?我是問...你的父母親?”
“他們在國外呢。”
“過年也不回來?”
“他們習慣過聖誕節。”午果的父母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被理解為一對奇葩又幸福的戀人,把午果養到18歲以後,倆人留下房子和一張銀行卡就到美國雙宿雙飛了。鑒於從小就受到自主獨立意識的熏陶,即使並不常常和父母有聯係,午果也並不覺得難過。
想著大家都要過年了,總要喝點什麼添點氣氛,本來想喝酒的,又覺得不大合適。午果幹脆要了一大瓶的果粒橙。“...你是有多不信任我?”蘇原突然就覺得自己弱爆了。
走出小館的時候,小城已經華燈初上。蘇原最終還是要了一打啤酒,喝得酒氣熏天,領口敞著,臉色酡紅,說了一大通稀奇古怪的話,弄得午果真的很想揍人。
可是他說,午果,你怎麼那麼喜歡顧清城呢,他哪兒好啊?午果,你怎麼老躲我呢,我又不吃人。午果,你總是一個人,總是一個人,你找個人陪你吧。
午果,我陪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