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寒,夜長簾幕低垂。
恨瀟瀟、無情風雨,夜來揉損瓊肌。
也不似、貴妃醉臉,也不似、孫壽愁眉。
韓令偷香,徐娘傅粉,莫將比擬未新奇,細看取、屈平陶令,風韻正相宜。
微風起,清芬醞藉,不減酴醿。
漸秋闌,雪清玉瘦,向人無限依依。
似愁凝、漢阜解佩,似淚灑、紈扇題詩。
朗月清風,濃煙暗雨,天教憔悴瘦芳姿。
縱愛惜、不知從此,留得幾多時。人情好,何須更憶,澤畔東籬。
(李清照《鳳凰台上憶吹簫》)
雪衣女子倚窗而立,朦朧月光,灑滿一室惆悵。
一陣風襲來,滿室輕紗隨風而舞,襯著這滿堂的光輝仿若置身仙境。而窗前仙子未束起的長發也隨之肆意飛舞,好不令人陶醉。隻是月光下佳人的愁容卻惹得人好生憐惜,憐得心中陣陣生疼。
“情之一字,當真令人如此難以自拔麼!”終究,一聲輕歎打破這一室的靜謐,竟是失蹤已近半月的陌上塵。
那女子回首望著悠閑自得的陌上塵,卻怎麼也恨不起來,“你從不曾傾心愛過,又怎知情之磨人。”將她囚於此已經半月有餘,非但沒了恨,反倒生出相惜之感。她的確是一個很特別的人,無怪乎連一向冷情的玄月也對她生情。
“既然傷人,又何苦如此執著不放?”對於一個早已連心跳都失去的人,情之一物實在不是自己能理解的。
幽幽的歎息在這寂寥的夜裏格外清晰,“我又何嚐不想放手,隻是,情這回事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有太多的無可奈何啊。一顆心交付了,要如何收回?”
話語中的沉痛竟重得令人難以負荷,陌上塵無奈的低歎,久久不語。二人各懷心思,又陷入靜默之中。
“恨麼?”此言一出不知是問她還是問自己。一個“愛”字逼得這向來與世無爭的女子成了人人懼怕的妖物——“夜魅”,這愛總是傷人,為何一個個癡情人都那麼不顧一切的傾心付出所有,為何……連無心的自己都會記掛著“他”。
那女子對上陌上塵的眸子,淒然一笑,“恨,如何不恨,我傾其所有付出的愛戀換來的卻是他的移情別戀,你要我如何不恨。當自己一心愛著的丈夫用著嗬寵我的方式去寵另一個女人,卻對我冷眼以對;當我腹中剛成形的胎兒被那女人害死,他卻不聞不問一心護著那個女人;當我因喪子而痛不欲生,他卻帶著那個女人出遊,我如何能不恨!原以為她的消失可以讓他回心轉意,誰知隻不過是自欺欺人。他一次次的出去尋她,一次次的無視我早已被傷得體無完膚的心,你要我如何不恨!隻是,我可以殺盡天下負心郎,卻始終對他下不了手……”
淚,一滴、一滴的滑落,一滴、兩滴,彙成清流占據了那傾國傾城的容顏。陌上塵起身將那女子擁入懷中,輕拍著她顫抖的肩,無言。
女子忽然全身痙攣,似乎正忍受著莫大的痛苦,陌上塵緊緊抓住女子的雙肩,迫使那女子抬頭看她。女子緊揪住陌上塵的衣襟,抬首是原本清靈的雙眸依然染上嗜血的腥紅,邪魅而驚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