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雨過天晴,這幾天的天氣出奇的好,烈陽高掛。
馬車搖晃的車簾透過白花花的陽光,司徒長柯往窗簾處坐了一些,擋住光線。馬車內暗了下來,鍾離淺看著他微微晃神,他問“不用藥?”
她看了看手裏握著的胭脂盒,手指磨著上麵雕刻的花紋“師父,處理完這邊事,我想回趟離園。”
他拉著她的手放在腿上,撩開袖子的刹那間他停住了,手掌鏈接指頭的關節皮破開露出肉和膿水已經換成新鮮白皙的皮膚,她吸了口氣,將袖子蓋住,聽到若有若無的一聲“為師陪你回去。”
聲音很淡,她以為聽錯了。
他坐直身子,一雙濃墨的眸子看了過來“南陵這邊的事情牽扯很多,一時半刻處理不完,等到這邊結束,為師陪你回去。”
她哪想過他會願意陪她,本來想給他說一下,同意後獨自回去看看,十歲之前的記憶雖然模糊,但她能想起的全部是快樂的無憂無慮的日子。她很想爹娘,很想離園,很想看看當年與陸湛練劍的大梨樹還長得好不好,很想知道娘親的病情有沒有好轉,她可以帶一些靈藥回去,她吃了沒用,但娘吃了能活個百年不是問題。
她想了很多,就是沒有想到他陪她一同回去。
不是不願意。
隻是覺得,不敢想。
將盒子收起來,她坐好,想告訴他這傷疤愈合的事情,青邪虹夙的威力隻聽聞過,見卻隻有一次,還是五年前他與巴蛇一戰,那****死了。
馬車外突然震顫,司徒長柯撩起車簾,車夫和隨行的侍衛被撂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他們中了迷魂術,暫時昏睡過去。”鍾離淺披著鬥篷探出頭來,外麵是樹木蔥鬱的官道,路上半個人影兒都看不見,她走下車,司徒長柯跟著下來。
“師父,在車上等著我。”他下車的樣子像是身處貴族的公子,彬彬有禮,溫和從容,鍾離淺見他罔若未聞,拔出銀霜,擋在身前。
司徒長柯眼底隱隱透著笑意,他這弟子有時候溫和,有時候冷靜,有時候狼狽,有時候不知所措,更多的時候就像現在一般,固執。
她固執,也勇敢。
一陣大風刮來,路邊的草木紛飛,妖氣濃重,鍾離淺看不出妖怪法力深淺說“師父,昨日進宮遇到兩位人形女子打鬥,一個使用仙術,一個是隻三尾狐妖,今日我在大殿拉住你,想說的是,她們打鬥的地方是皇帝的禦書房。”
她一口氣說完,有些虛張聲勢的大聲道“師父不必出手,這妖怪交給徒兒降服!”
一陣香氣飄來,馥鬱的花香有些熟悉,冰涼指按在她的口鼻上。
“小心有毒。”司徒長柯將她拉到身邊,他說話間,吸了一口香氣,頭有些沉。
他忘記,她身上帶著化魔戒,毒氣近不了她的身,鍾離淺站的筆直,揚手對著花香最濃鬱的方位,她口中念決,銀霜化為三道流光夾擊。
不遠處的一顆大樹下,身形瘦小的男子隱匿陰影中,他挑著眉,從腰上取下一個酒壺形狀的褐色罐子,念起法術。
三柄流光劍無形中一股強大的九幽之力蓬勃而出,香氣最濃鬱處被劍氣硬生生的破開幻術,一襲白色薄紗群的嫵媚女子朝她揚唇一笑,接著身後三條大尾巴露出來,發力瞬間暴漲,一柄兩米高的羽扇擋住攻擊。
鍾離淺問“你是昨日禦書房中的狐妖?”
女子收起羽扇,扇子變為正常大小握在手中,漫不經心的搖晃著,丹鳳美眸細長上挑散發著成熟女人的妖嬈氣息。
這狐妖的樣貌第一次見,卻有種熟悉的感覺,似乎是認識的。鍾離淺見她似有似無的撇著她身後,十分忌憚,又用毒辣的眸光掃過她,轉瞬笑著走來“南陵城中有幾個三尾狐,如果還有,我倒想見一見。”
狐妖向前走了一步,停了下來,齊雲上仙的眼眸淡然如同站在最高處俯瞰眾生百態,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她有些惱怒又忘不了那對持吞天的忘川神劍,技不如人隻能挑軟柿子捏,眸光緊縮道“沒記錯的話仙門弟子使用的是至純至淨的仙靈之氣,不知上仙親傳弟子,怎會使用九幽之力呢?”
化魔戒壓製的煞氣在方才出手時被狐妖識破,躊躇間,她向後看了眼,墨眸迷離疏遠正看著不遠處的樹叢垂眸對上她的眼睛,淡道:“今日有事在身,不可為一時貪玩耽擱了時辰。”
司徒長柯上了馬車,根本不把狐妖看在眼裏,隻當對持是小徒弟貪玩而已。
鍾離淺發現隻要不使用法術身上一絲煞氣都沒有,她有些賴皮的避開九幽之力說“狐妖,今日趕著辦事兒,先饒了你,改日再來擋道,定不輕饒!”
狐妖望著馬車離去一直消失在官道上,身體一陣痙攣,一口血溢了出來。她抽出袖口的帕子隨意擦掉,朝身後的樹叢望了眼,冷道“還不出來!”
一聲冷哼,樹後走來一身麻布衣的瘦小男子,他手裏握著瓷瓶慢悠悠的係好“娘娘殺冷宮六十多個女人時眼都不眨一下,怎麼這麼輕易放他們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