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當天晚上,溫老把溫尹瑟叫來書房。
“你去維也納吧,想學什麼樂器現在跟我講,我來安排。”
尹瑟很想說古箏,但是想到維也納不知道有沒有教古箏的老師,因而沉默。
溫老可能覺得她的沉默是抗議,道:“你若實在不願去,就罷了。畢竟你是安邦最疼愛的女兒,你不高興,他也走的不安心。”
尹瑟垂眸,眸中劃過一絲冷笑,聲音卻平靜:“小提琴吧。”畢竟是弦樂器,而且兒時和言格一起學過一陣,有時候她真的發現自己並不是別人看來那麼冷血,還挺戀舊的。
溫老表示滿意,點點頭正要讓她出去,卻聽到“咚”的一聲,尹瑟跪在了地上。
“尹瑟隻求您一件事。”
“你說。”
“放過言家。”
“你!”
“言家已經盡在您的掌握之中,即使如此,您仍想毀了它,必是因為…爸爸…您遷怒言格,孫女求您的,隻是放過這份遷怒。”
“好一個遷怒,好一個放過這份遷怒!”
尹瑟抬頭不語。
“你到這個地步都要護住言家那小子,你還真愛他!”
“是的,我愛他,他也愛我。有這份感情在,您不用擔心他們反噬,言家會永遠忠心的唯溫家馬首是瞻。”
“哦?他愛你?你還要裝作不知道?你愛言格人人皆知,言格對你……”他拖長了語調,滿意地看著尹瑟的扶在膝上的手微微顫抖,“誰都不知道。他的眼睛,明明是空的,空的!他誰都不愛,你為什麼不這麼認為?”
尹瑟的臉唰的白了,跪著的身體也晃了一下。她咬緊下唇,很快鎮定住,堅持道:“即使不是愛情,但他對我的依賴,您卻不可否認。既然愛情可能會變,這份就像與生俱來的依賴不會說變就變。”
溫老無奈地閉了閉眼睛,道:“就當如此,但你出國日久,他如何依賴,怎保他不變心。”
“若是這點篤定也無,往後風風雨雨,怎能放心用言家?”
溫老臉上終於浮現出笑容,疑似讚賞,但他立刻說出一句話,讓尹瑟心中哀歎薑還是老的辣,自己終究自食其果:“既然如此,我們就賭你這份篤定。你去維也納的事,不能讓他知道,期間,也不能和他聯係。若是你回來時他對你依然不變,那麼言家,才有被放過的可能。”
尹瑟驚訝不甘,但卻毫無辦法,也無法反駁,這件事,她本就是處於下風。因為人一旦被對手抓到自己在乎的東西,就無法保持淡定了,她不能冒險,因為萬一,即使是萬一,讓對手發現,那言家還是一個死字。而她的對手,還是自己的爺爺。
溫老看著曾經在溫家備受寵愛的孫女麵無表情地站起身,纖長穩定的右手打開門,走出書房,背影如梅身。
尹瑟單調的腳步聲回檔在空空的宅子裏,是難以言說的寂寞。送走了兒子,送走了孫女,如今這個溫家,已到了極盛,卻也是極衰。尹瑟總能回來,她不擔心,自己也不擔心,溫家偌大的財勢,總是由她來繼承。這一番拋棄,又哪能騙得了心中的不甘。
尹瑟邁著穩穩的步子到了自己房間,推開門,臉上的恐慌再不能掩飾,關上門,身子一軟,脫力地坐在地上,雙手捂住臉,哭了起來。
“尹…瑟…?”遲疑而艱澀的,這是誰的聲音?誰在她的房間?
她猛的停止了哭泣,回頭,敞開的窗子裏透出淡淡的月光,麵前背光而立的人,看不清麵容,卻是言格無疑,看不清神情,卻是震驚無疑。為什麼一定是震驚?嗬嗬,有誰見過淡漠到透明的溫尹瑟哭?誰見到她這個樣子都會驚訝地合不上嘴吧。
可是麵前的人跪倒她身邊,緊緊抱住她顫抖的身體,一遍一遍地喚著她的名字:“尹瑟,尹瑟……”
聲音裏,分明是痛苦,是憐惜。
他一遍一遍地耐心喚著,直到她再也支持不住,環住他的腰,重新流下了淚水,這一次,哭的哽咽,哭的放肆,哭的徹底,隻希望以後在維也納的孤獨歲月裏,不要再有淚可流,因為那時就不再有一個這樣的懷抱,這樣溫柔的呼喚。嚐過這一刻的溫暖,她不要可憐的,抱著自己哭泣。她不再有勇氣,一個人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