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黃五此時心想：“雕蟲小技，不值一提。”
他已然閃到了另一邊。可是他的身形還未站穩，就有一雙木筷夾著千斤之力飛射而來。
此刻在他左麵的是一麵牆壁，他立刻向右閃去。
可是右邊卻已站著一個人，這個人已在等待著黃五。
此人就是黑十百。
一聲龍吟，劍氣衝天。
黃六已抽出他的劍，一劍就刺向黑十百的小腹。
黑十百神態悠閑，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隻見他隨手一擺，便將黃六的劍勢撥到一旁。
黃六的劍差點便與黃五的劍撞在一起。
黃五與黃六兩人馬上便停下攻勢，因為他們此時發現了一件怪事，一件出人意表、震撼人心的怪事。
這家酒樓本來是有二十多個活人的，可是他們卻不知何時竟然全部暴斃，倒在地上。
黑十百渾身上下皆散出一股驚人的、嚇人的、壓人的、駭人的殺氣。
原來，這些人竟是被他的殺氣給活生生的嚇死。
無話可言，隻有廝殺！
黃五全身透出一股非常可怕的狂妄傲然之氣。
他的劍意，便是：“既狂且傲，唯我獨尊，眾人皆賤，我能殺之。”
這個世界上，最能令黃五與黑十百兩人動心的事情便是廝殺，最能吸引他們注意力的事情也是廝殺，最能使他們覺得有意義的事情還是廝殺。
廝殺確實是世上最有趣、最刺激、最快樂、最過癮、最興奮的事情。
黃五挺劍直衝，與黑十百對殺起來。
黃六沉默不語，站立不動，靜觀戰局。
黃五此刻的表情，是非常恐怖的。可是他的劍招，卻更為恐慌。
劍法有淩厲的，有詭異的，有迅疾的，有沉雄的，也有剛勁的，威猛的，亦有千變萬化的，以柔製剛的，更有劍氣逼人，劍意傷人的，甚至還有令人心魄俱滅、魂飛戰裂的。
但很少有一種劍法就是“恐怖”的。
黃五使的就是令人感到“恐怖”的劍法。
但是，他的劍法卻未能傷到黑十百半分。
黑十百左手一擺，右手一搖，便很輕鬆地將黃五的攻勢擊潰。
黃五連續使出十五招劍法，但卻徒勞無功，於是意念急轉，劍招一變，使出“可怕”的劍法。
“可怕”與“恐怖”這兩個詞語雖然意思相近，但卻意義不同。
正如“米”不是“飯”，“飯”不是“米。”“米”要在煮熟之後才會變成“飯”，“飯”要在沒熟之前才會是“米。”
黃五的每一劍皆“殺”向黑十百的要害之處。他的劍就好像有了生命，已然熱愛上對方，迫不及待地要跟對方“親熱”一下。
但是，黑十百卻拒絕，非常拒絕。他的態度非常堅決，就好像一位高貴異常的婦女，絕不讓乞丐占一絲便宜。
隻見黑十百左手一抖，右手一弄，便已將黃五的劍勢震開。
黃五見久攻對方不下，劍勢一轉，劍招一變，陡然使出既“恐怖”又“可怕”的劍法。
對手的劍招實在是凶狠淩厲，黑十百被迫節節後退。瞬息間，在敵人猛烈劍氣攻擊下，他便落於下風。
黑十百靈智一閃，忽然做出了一種非常滑稽好笑的動作。他好像突然就變成了一個女人，竟學起了青樓女子賣弄風情、展現姿色的模樣。
他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分散對方的注意力，隻要對方稍微分神，他便能在一招之內擊殺敵人。
但是，黃六卻無動於衷，並不上當受騙。
他的劍鋒一顫，伸縮不定，招裏藏招，式裏套式，暗藏著幾個變化。
黑十百一見對方攻來，身軀搖晃不定，避開對方的劍鋒。
就在此時，黑十百忽然感受到了一種恨意，一種震天動地的恨意。
黃六？沒錯，就是黃六。
黃六不但流露出恨意，更散發出一種“天上地下，唯我獨恨”的恨氣。
他恨天，恨地，恨人，恨物，恨景……
他居然連自己也恨！
恨盡一切！
他的恨意好像要毀滅世上的一切，連他自己的也並不例外。
他的恨氣就好像一團溫度高達二十多萬攝氏度的熱火，要將敵人徹底消滅清除。
黑十百看到這種情形時，心生懼意，戰誌即消，殺氣立滅。
一道血光從他左邊的脖子處噴湧而出，向後倒下，變成死人！
黃六看著自己劍鋒上的鮮血滴落地麵，臉上的表情變得很複雜。
落寞，厭惡，得意，歡悅，這四種表情竟同時出現在他的臉上。
黃五看著黃六，覺得剛才他是一位征戰沙場的將軍——勇敢無懼，此時卻突然變成了一個弱不禁風的書生——軟弱無能！
這是黃五對黃六的感覺。至於為何會有這種感覺，他也說不出來。
這個想法隻是一閃而逝，他並未多作思考，已然開口說道：“兄弟，你做得非常好！看來，你的劍術已經遠遠地超過了我這個大哥了。”
黃六在殺了黑十百之後，身上的殺氣與殺意忽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一幹二淨。
他此時望著黃五的雙目，說道：“大哥，你實在太客氣了。即使我不出手，你也能將他擺平的。因為我知道剛才你隻是使出了五成的功力。”
黃五笑了，愉快非凡，說道：“小弟，你的眼光確實很準。”
黃六插劍入鞘，忽然問道：“大哥，你本來就可以一劍解決黑十百的，可是你又何必拖延呢？”
黃五回劍歸鞘，麵露笑意，說道：“小弟，你大哥我生性好鬥，喜歡玩命，玩敵人的命。殺人對我來講，是一件特別刺激過癮的事情。就好像有些人熱愛喝酒，有些人熱愛賭博，有些人熱愛美色……”
他的話題忽然一轉，緊接著又說道：“小弟，我們坐下來繼續吃菜溫酒。”
話聲剛歇，他便真的坐在剛才的座位上，為自己和黃六倒黃酒。
黃六也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黃五與黃六兩人皆是見慣大場麵的人。他們對於鮮血和死屍已經見過許多次了，因此已然見怪不怪了。
他們氣定神閑，毫不在乎。
黃五說道：“來，兄弟，我敬你一杯，祝你武功更上一層樓。”
黃六說道：“好！大哥，我祝你身體健康，殺力更強。”
黃五非常高興地吐出了一個字：“幹！”
兩人分別將酒杯裏的酒倒入口中，放下酒杯。
這個時候，有五位官差從外麵走了進來。
黃六已經看見了這五位官差，很高興地走了過去，說道：“高捕頭，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高捕頭的名字就叫作高石石，年約三十七，身高五尺七寸，臉上長著很深很密的胡須，樣子看起來有些像三國時期的張飛。
高捕頭平時待人溫和有禮，雖然他的武功很差，但卻脾氣很好。因此，很多人對他的印象都還不錯。
其實，在黃五殺“九大狂魔”之中的八人之前，高捕頭就已經率領四位官差來到了此家酒樓外麵。
那時候有一位十七歲的小官差對高捕頭說道：“高老大，我們為何不進去？”
高捕頭非常理直氣壯地說道：“你瘋了？你他媽的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他稍微停頓一下，說道：“我們的武功又差又爛，裏麵的人卻武功高強，現在我們闖進去，萬一殃及池魚，那就損失大了。弄不好別人一腳就把你踢上天了。我懷疑你他媽的腦袋是不是進水了，竟然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真是豬蛋一個。”
十七歲的小官差賠著笑臉，說道：“是，是，是。我是豬蛋。多謝高捕頭教導。”
高捕頭說道：“他們既然喜歡殺人，就讓他們殺個夠，你們回去拿兩張抬死人的木架來，然後再回來喝茶。”
在離清香樓斜對麵五丈處有一個茶檔。茶檔裏賣的是茶水。
——廢話，茶檔不賣茶水難道賣酒不成？
——其實，這世上“掛羊頭賣狗肉”的事情並不是沒有。茶檔裏賣酒也不是不可能。
高捕頭就在這個茶檔裏選了一個好座位坐了下來，一邊喝茶，一邊吃著花生，又一邊觀察著清香樓門口的情形，還一邊欣賞著那些人臨死前的慘呼。
他的臉上露出很愉快的笑容，說道：“這種慘叫聲真的很淒厲，我喜歡聽這種慘呼。這種慘呼聲很響亮，很動聽。這種慘呼聲很粗壯，聽起來很不錯。”
他歎了一聲，可惜卻看不到裏麵的情形。
——他很怕死，因此不敢靠入太近。這個位置隻能看到清香樓門口，但卻看不到裏麵的情況。
過了甚久，四位官差終於將兩張木架抬來。他們放下木架，在長椅上坐下，吃花生，喝茶。
十七歲的小官差望著高捕頭說道：“高捕頭，我們在那邊看見了兩具死屍，請你去看一下。”
高捕頭說道：“好，你帶路。”
兩位官差於是去到了那邊，果然看見了兩具死屍。不，準確一點來說應該是兩堆肉泥。
隻有兩顆頭顱是完整的。
小官差問道：“高捕頭，他們是什麼人？”
高捕頭答道：“何家兩兄弟。這個是‘廢物公子’何殺狗，另一個是‘垃圾公子’何殺魚。”
小官差問道：“為何這兩兄弟的外號竟會如此奇怪？”
高捕頭答道：“何殺魚殺人的方法就好像普通人處理垃圾一樣簡單容易，因此自稱為‘垃圾公子。’何殺狗對付人的手法就像平凡人處理廢物一般，所以自稱為‘廢物公子’。”
小官差問道：“他們為何會死得如此淒慘。”
高捕頭答道：“這兩人應該是被武功非常高強的人所殺。那人將強厚的內力注入他們的身體，隔一段時間之後便會自行爆炸。”
小官差連聽都未曾聽過這種事情，他嚇得雙腿發抖，顫聲說道：“真的有這麼厲害的高手？”
高捕頭說道：“是的！”
小官差過了一會兒，又問道：“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高捕頭說道：“回去繼續喝茶。”
兩人又回到茶檔，當在長椅上，一邊監視著清香樓那邊的動靜，一邊喝茶。
兩位官差喝的是龍井茶。這種茶外形扁削光滑，色澤翠綠，香氣清馨，滋味甘鮮清口，故以色綠，香鬱，味甘，形美四絕名冠於天下。
品茗龍井茶，可說是一種風雅享受。不是畫，而勝於賞畫；不是詩，而勝於吟詩。難怪古人有“茶之美，莫過於龍井”之讚語。
龍井茶有很多種，大致上可以分成五級，分別是：最高等、較高等、中等、較差等、最差等。
他們所喝的龍井是屬於最差等的那一類。
過了柱香的時間，他們總算沒有聽到清香樓裏的打鬥聲或慘叫聲了。
於是，高捕頭便帶領四人闖進清香樓。高捕頭望著黃六眉開眼笑，說道：“原來是黃大爺。你好！你好！聽說這裏發生了打鬥，所以我們特地過來看一下。”
黃六直視對方，喜形於色地說道：“沒事！有十幾個瘋子在這裏互相廝殺，被我全部解決了。”
高捕頭臉色一怔，神情不解地問道：“這裏的人怎麼死了這麼多呢？”
黃六怡然自得地說道：“有一個凶暴狂徒殺了這裏的全部人。我殺了他。”‘
高捕頭笑了一笑，說道：“這麼說可得多謝黃大爺了。”
黃六的臉上露出狡狐般的笑意，說道：“高捕頭客氣了。除暴安良是我們這些優秀市民應盡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