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密林中的部落1(1 / 2)

雷諾站在大廳裏麵對眾人時,大家的掌聲如海濤般席卷而來。他昂首看著天花板上七種顏色的燈光,仿佛進入了一條長長的人生通道。他最容易想起來的就是十歲那年在父親虎掌般的大耳光摔過來時,他掉頭就往祭壇下飛快地奔逃,由於跑得太急一個跟鬥衝進了死水潭中,差點喪命。那是他第一次感到了人生的絕望。那天全族人在烏古湖邊舉辦祭神節,父親讓他站在祭壇下不能走開,他放到案板上的一條手臂長的鱘魚突然不翼而飛,不知被野狗盜了還是混亂的孩子們順手牽羊。他守候著的畫著橫七豎八象形文字的黃符正準備擺放到祭壇上。在他劃著火柴時不經意中被燒毀了。那張黃符在他的腳下發出淡藍色的光芒。

他父親正準備著讓大家抬一頭長著獠牙的野豬,那頭豬始終在繩索的捆綁下發出孩子般哭泣的尖叫。還有一頭斷了角的牛已經被人們打死在廣場外的空地上。那頭豬被人們扔在死牛的身旁。

雷諾把一張鋪放著印花織布桌子上的鮮花也弄翻到泥地裏,最後被人們踩得粉碎。他左腳的鞋子在癲狂的跳躍中突然摔到懸掛著女人襖子的鐵絲上。那隻鞋子像神一樣懸掛在鐵鉤上成了大家談論的奇跡。他父親----那個肩膀上布滿紋身的壯漢,一隻手正舉著石鎖奮力地扔向空地,一邊嘴裏發出嗚嗚的吼聲。他要在石鎖原來的地方架起地爐。熬煮一頭牛所需要的地方已經被騰空和打掃得幹幹淨淨。

雷諾將第二隻鞋摔出去的時候正好打在了胖女人古德糯爾的身上。古德糯爾是他好朋友古德比爾的姐姐,她正準備著下月月圓時候出嫁。她的頭上被橫飛過來的鞋子擊中,臉上摔成了大花泥。雷諾衝著她傻乎乎地笑著。那時候他父親正好過來尋找黃符,看到地上黑色枯萎的灰燼後。雷德酷爾憤怒地把雷諾從混亂的人群眾中拎了過來----雷諾懸空掛在他父親的手臂上不停地掙紮,兩隻腳用勁地瞪著,他想找到一個能夠讓他使出渾身勁道的地方。

他的父親----將他扔到地上後在他的臉上煽了一耳光:狗日的雷諾,老子讓麻子來騸了你。

麻子和雷諾不是同一個族別,不知他從何而來,自從進山後就在村外搭起茅芭屋。雷諾的父親----雷德酷爾管那個麻子叫老傣,說他原本是一個純粹的傣族。麻子絕不承認自己是傣族,他說他母親是蒙古族,他的父親來到蒙古草原後很快就學會了蒙話,至於他父親從什麼地方來,原來是什麼族至今都無人知道,但絕對不是傣族,他隻是在傣族人中間生活過。粗略的說起來麻子可以和母親算作同種族別。所以和蒙古族具有近親關係的固倫森林所有的居民都願意把麻子當作蒙古人。那樣他們從內心中就能感覺到一種源自祖輩的神聖,仿佛這一支固倫森林的人們在遙遠的時代曾經跟著蒙古人打過天下,撕碎過小亞細亞戴著黑布包頭的烏斯拉比人,攻打過黑海的裏約船隊甚至隻差最後的一步就開始了進攻琉球。這些神聖的往事讓雷諾的父親----雷德酷爾神往不已。

酷爾自此後也認為麻子是蒙古族。麻子從很遠的地方帶來過一個黑皮膚的女人,跟大家宣布那是他在高黎貢山下遇到的最漂亮的黑色紗巾。黑色紗巾----通常被固倫森林的人們稱作“婦女”,“紅色紗巾”被稱作少女。村莊裏凡是結了婚的女人都戴著黑巾,未婚女子則以紅色為主,就算是白色或者紫色黃色的紗巾也要用一團鮮紅的顏色加以標識。

麻子最大的絕活就是能夠獨自把一頭活蹦亂跳的牯牛摔倒在地,再用雙手撫摸牯牛的肚子。凡經他雙手撫摸過的畜牲總是慢慢失去了野性,然後他從腰上取下一把烏黑的短刀。麻子割掉牛卵的時候總是先合什雙手伸向半空禱告。口中念的大致是“芡麻則麻歐支列支傑爾歐爾古列特麻”之類無人能懂的語言,據他說那是他在草原上跟著煽牛師傅學的。每次禱告必然虔誠,不然無故地割掉牛卵一定會遭到長生天的懲罰。

雷諾站在大廳裏聽著熱烈的掌聲響起來時,更容易想起來的還有他的母親----那個鼻子上長著一顆黑痣的女子從遙遠的城市出來,帶著雷諾同母異父的哥哥蒙其洛和姐姐琪琪格。那時候距離雷諾出生還有兩年,他隻能聽著母親不停地說起那座城市的許多故事。那是一座在雷諾幼小心靈中長著翅膀的城,時常出現在他幼小的腦海中。

雷諾的母親----據她自己說是門巴罕族,她的祖先曾經因為緬甸的戰爭而摧毀了十二座城鎮,門巴罕族中最偉大的英雄們曾經跟英國的殖民者打過一場炮戰。那時候他們用自製的土炮裝填黑火藥向著英國人轟擊,打掉過他們一個戴著紅色貝雷帽的女軍官。戰場情報說那個被土炮炸死的女軍官是女皇的親戚,因此英國人對門巴罕族進行了毀滅性的空戰,一百多架戰機在門巴罕族的聚集地轟炸了三個多月,摧毀了他們數千座村莊和十二座偉大的城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