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
灼灼桃花,一簇簇在枝頭燦爛,春風偶來,化作陣陣花雨飄下,片片桃紅漾在碧波湖水,越發顯得豔麗無比。粉白的杏花此刻也正開得嬌豔,陣陣清香撲鼻而來。
這桃紅杏雨中,春風拂來,吹散湖畔層層簾幕般的細柳,隱約顯現出湖邊的一抹鵝黃與湖藍相對而坐於石桌兩側。
隻聽棋子落定之聲。
一旁的丫鬟九離不禁為側坐的女子捏了把汗。二小姐今天整盤棋步步為營,卻還是被老爺擊敗的潰不成軍。
司徒抿嘴不語,緊緊凝視著縱橫交錯的棋盤。
抬頭望向對麵的“父親”,寵溺的目光和溫暖的笑容,如暖風拂麵,不禁心頭一暖。
自醒來,這位東謁宰相就無微不至的親身照顧,對自己這個二女兒實在是疼愛有加。
她所住的希園,亭台樓閣,無不精致無雙,身行其中,廊腰縵回。園心湖畔,綠樹成蔭,而湖內魚翔,青石台麵交錯而臥。建造了如此精致的園子,足見司徒宰相對這個女兒的寵愛。
司徒瀾夜看著抿唇不語的女兒,輕撫長須道:
“希兒,東謁開國以來,雖崇尚法學,國律嚴苛,但我東謁國人卻溫善重義。”說罷,略微一頓,“爹爹雖從小教你琴棋書畫,文韜戰略,即是想你今後能傲然群芳,但如今你九死一生,爹爹也看開了許多,隻願你此後,一生無憂啊。”
孝希執棋研究的手在空中頓了一頓。
世人都難逃感情的劫難,即使是站在權利頂端的司徒瀾夜。孝希感覺得到他對自己的母親木月箏的愛。當年他亦不顧家族的反對,毅然決然迎娶了南方異族的木月箏,幾十年來,夫妻相濡以沫,極為恩愛。
如今,一場火吞噬了所有的美好,決絕的未給活著的人留下絲毫懷念。
猶記得火海中,那個絕美的女子。她一聲聲叫著自己“希兒”,她的眼神是那麼的絕望,那麼的悲傷。屋頂的火柱砸下來時,被她護在懷裏的那一刻,自己仿佛回到了小時候,依偎在媽媽懷裏汲取著依靠。隻是,刹那間,一切都化為了灰燼。
大火,毀滅了一切,包括那一聲聲的“希兒”。
宰相府大火,月夫人和二小姐雙雙被困的消息傳進宮,那天的司徒瀾夜竟在文武百官麵前踉蹌跌倒,慌忙中斷了國事的商議,驚慌失措奔出了大殿。那晚,東謁宰相為其發妻木月箏修建的逐月館被大火層層包圍,熊熊火光照亮了整個夜空。館外的丫鬟仆役拚命的救火,最後甚至動用了軍隊,可最終,宰相最疼愛的夫人為保護自己的女兒,喪身火海。而伶俐活潑的司徒二小姐也由於在火海中驚嚇過度,失去記憶,變得沉默而安靜。
在醒來的那天,司徒萱想了整整一夜。
神秘的玉佩將自己送來這個異世,卻在一開始就讓她麵對了一場生死。她不知道命運為何做出這樣的安排。
密室裏三個人一起拿出的玉佩是決定著她們穿越的關鍵所在。現在玉佩卻不知所蹤,回到現實暫時是不可能的。
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到艾飛和蘇潔。
司徒家雖然權傾朝野,但對於一個一直養在深閨的司徒孝希來說,她沒有任何能力能在全國開展搜尋。再者,這東謁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且古代通訊手段如此落後,想要找兩個人實在是猶如大海撈針。
隨著時間流逝,每夜輾轉,孝希越來越渴求找到昔日的兩個好友。
一旁看著女兒怔怔然的司徒瀾夜,不禁歎了口氣。
“希兒,你母親逝世,隻怪爹爹未能護她周全,未能相守與她‘白發共衾枕’的誓約。隻是這一個月來,為父也許久未見你過往的笑容。爹隻希望從今之後,傾吾所有,換你一世歡顏。”
一雙溫暖的手覆蓋住自己的雙手。
從前的自己從來沒有得到過爸爸的愛,現代的家隻是一座冰涼的建築,現在眼前的男子竟對著自己說“傾吾所有,換你一世歡顏”。眼角莫名的酸澀,一眨眼,手背上竟印上了幾滴滾燙的淚珠。
司徒瀾夜輕輕抬手拭去小女兒臉頰的淚珠。
“你母親去世的消息半個月前才傳至南方,你二哥快馬加鞭,應該也在這幾天就到了。你們兄妹從小感情就很好,這次孝玦回來,希望他能紓解你的心結。”
“二哥……”
一陣花清香傳來,細草微風處,蝴蝶翩飛,草長鶯飛。
春天,萬物複蘇之際,正漸漸平撫著,寒冬過境後的凜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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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月色猶如九天銀河灑落中庭,窸窸窣窣的蟲鳴更顯出希園的寂靜。
臥室內,雕花紫玉香爐散發嫋嫋檀香,繡著精致花紋的細紗床帳內,依稀可聞輾轉反側之聲。似有什麼出現在了她的夢境裏?
孝希掙開朦朧的雙眼,這是今夜第幾次這樣醒來?輾轉反側,夢裏全是熊熊烈火,交織著艾飛和蘇潔的身影,還有那一聲聲的“希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