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十五年農曆十月初十這天,早早的就開了太陽,山西潞安府西坡村的一戶破落的漢家農宅,傳出了嬰兒的嚶嚶的啼哭。“哎,是個女兒。”
抱著孩子的男人看來年已不惑,一雙粗糙至極的手上斑斑駁駁滿是老繭,與托著的嬰兒嬌嫩雪白的肌膚有著鮮明的對比。床上的女人滿頭的汗,烏黑的頭發貼在秀美的鵝蛋臉上,她掙紮著起身抓過身邊的一大碗茶水咕咚咕咚的喝下去,伸出手接過男人懷裏的孩子,眼神中滿是溫柔。
“他爹,這孩子生的白白淨淨,倒不像我們的孩子,像個地主家的小姐。說不定她將來命好,真嫁個地主。”
“呸,你我哪是有那種命的人。”男人打斷女人的話,雙手揣懷蹲在土炕邊上,一臉的無奈。
“這年頭人都養不活,你生的兒子個個立不住,你我老了不知要死到哪座破廟窩棚裏喂狗,雞窩裏哪能飛得出金家巧兒,做你的夢。”
這兩口子是我們大清朝最不起眼的一對窮農民,男的叫王增昌,三十多歲看起來像五十歲一般,說話總像喉裏噎著一口痰,黝黑的皮膚麵頰上斑斑駁駁的紋路都昭示著貧窮對這個老實農民的摧殘,正值壯年便佝僂了脊背,黑瘦的像一個過了季的葡萄藤,全身上下隻有一雙眼睛還算是烏黑明亮。女人喚作李眉兒,不施粉黛麵黃肌瘦卻也還看的出是個美人,一彎黛眉若蹙,想必眉兒便是得名於此,一泓秋水般的雙眸在這瘦的可憐的小臉上格外突兀,尖尖的下巴抵著孩子的額頭,額頭上勒著一條紅布,讓這個全身粗布麻衣的女人看起來竟多了一絲嫵媚。
“他爹,快給孩子取個名字吧!這總是你的骨血,女兒日後跟著我做做秀活兒也總給家裏幫襯不少。”
王增昌鬥大的字不識一個,之前卜卦說此胎定能得男,喜不自勝的求了村裏的張秀才取了王小謙這名字,哪成想那算卦的老頭是一個騙子,此時此刻哪裏想得出個名字。
“便還叫王小謙吧,女娃取個男娃的名字好養活。”
王李氏望著丈夫欲言又止,怎奈自己的肚子不爭氣呢!拍拍懷中一團柔軟,孩子乖乖的吮吸著手指仿佛也在等著她最後的結論。
“大名叫王小謙,閨名便喚作杏兒吧!”
這年看起來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年,這年兩廣總督盧坤等奏請增定防範貿易洋人章程。這年清廷增定章程八條:外洋護貨兵船,不準駛入內洋;洋人偷運槍炮及私帶其婦人等至省城,責成行商一體稽查,洋船汲水買辦,由澳門同知給發牌照,不準私雇;洋館雇用民人,明定限製,嚴防勾串作奸;洋人在內河應用無篷小船,禁止閑遊;洋人具稟事件,一律由洋商轉稟;洋商承保洋船,應認派兼用,以杜私弊;洋船在洋私賣稅貨,責成水師稽查,嚴禁偷漏。這年大學士曹振鏞死了。這年老王家生了個白嫩嫩的女兒王小謙。當然這些並沒有什麼關聯,這一年看起來也和每一年沒有任何不同,清政府依舊腐敗,洋人依舊鬧騰,老王家還是那樣的窮,總是有誰誰死了,也有誰誰出生。誰也不知道這一天出生的這個小女孩,她的命運將是如何隨波浮沉。也不會有人關心,除了她那連自己命運都顧不了的孱弱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