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1 / 1)

認識易明的時候,餘安的男孩子正在西藏做田野調查。沒有和男朋友同行的餘安每天最大的快樂就是等待遙遠的短信,通過隻言片語的描述和斷斷續續的通話,去想像男孩子所看到的每一座大山、每一條河流和每一個女孩。

那時張震嶽翻唱的齊秦老歌《思念是一種病》正在衝擊百度的新歌TOP榜,餘安就反反複複地點擊、反反複複地聽,為的就是那句“當你在穿山越嶺的另一邊,我在孤獨的路上沒有盡頭”。

在線的時候,餘安百無聊賴地看著QQ群裏或熱鬧或冷清的討論,有點與世隔絕的味道。“鬼吹燈”群裏的燈絲們已經為一張靈異圖片爭鬥了兩天了,為的就是要論證出小說裏某個情節的真實性和可靠性。而群中一個名叫“明明”的網友已經成了眾矢之的。

這個明明有些執著,他苦口婆心地解釋靈異照片裏所犯的一個低級錯誤,要用事實論證這是張P圖,而一切無疑惹怒了眾燈絲。當時鬼吹燈那麼火,燈絲們還沉浸在盜墓的狂熱中不肯醒來,誰也不肯承認這個明顯的破綻。但這個明明還是孜孜以求地進行朝代分析、曆史演進,最後他獲得了潮水一般的人身攻擊。

有些抱打不平的餘安還是忍不住跟上了一句支持的話,竟然被當作馬甲給直接踢出了群。

餘安有些失笑,畢竟隻是一張娛人娛己的小說和圖片,至於這麼認真、這麼絕情嗎?但是踢就踢吧,餘安才不去死乞白賴地重新申請呢!因此當十分鍾過後,再次看看那個始作俑者——明明時,餘安有些詫異。

“謝謝你剛才的聲援,不好意思,連累了你。明明”對發首先發來信息。

“額,沒事,我也覺得那張圖不靠譜。”餘安客氣地回複。

“其實那圖P得挺明顯的,唐代的造型怎麼可能會出現在西周物件兒上?”

“這我倒是不太懂,隻是不相信世上會有那麼巧的事。”餘安淡淡地回答。

“其實隻需要有常識就夠了。”

“人們都隻相信他們願意相信的。”餘安最後回複道……

遠方男友的電話在喧鬧的夜晚響起,宿舍區內人聲鼎沸。餘安興奮地接起電話,走出宿舍,在走廊的一角試圖找到安靜的一角。

仍舊是一方熱烈地訴說,一邊沉默地傾聽。餘安不知道要如何描述這種心情,為他的快樂而快樂、卻又為不能分享的快樂而憂愁。

餘安清晰地記得一星期前送男友去坐火車時的情景。那輛在傍晚開向成都的列車擠滿了大群同齡的學生,他們的臉上寫滿了激動、向往和難以掩蓋的解脫感。男友混跡在其中,與同車廂的年輕人很快打成了一片。而一直站在車廂外,隔著車窗的餘安心裏卻升起了強烈的不安。她無法參與、無法進入。甚至不能去敲開車窗說點什麼。天漸漸暗了下來,列車裏瞬間亮起來的燈光讓站在陰影中的餘安徹底消失了車影下。而自己與男友之間似乎被分開了在兩個不同的世界,而實施上彼此間僅隔著那麼一層薄薄的車窗。火車遠去,餘安沒有看到男友尋覓自己的眼睛,他可能以為自己早已離開。餘安還是忍不住發了條短信給他,囑咐他夜間裏要注意安全,到了成都記得打電話。但是她的內心卻是千萬個說不出口的不願意、不舍得。

於是在每一個接到電話的時刻,餘安心裏就會平複一些,最起碼能夠知道他在翻山越嶺的哪一邊,最起碼此刻彼此是聲聲相應的。

“我們可能要推遲回來,道路被泥石流衝毀了一段,最快恢複也要兩天了。”陳翰在電話裏說。

“那危險嗎?你們那邊沒事吧?衣服夠嗎?”

餘安連忙問道。

“沒事的,放心。我一大夥人的,大家都能相互照應。一周,我可能要晚一周才能回來了。”他語氣輕鬆。

“……陳翰,我想你。”

餘安輕輕地說。

“嗬嗬,我知道,一周,再拖延就業是一周。”男孩子安慰她道。

一周,那是多麼漫長的日子啊。餘安不知道將如何安排這突然多出來的一周,這樣長的時間自己究竟要如何度過。為何陳翰的語氣竟是那樣輕鬆,似乎泥石流是一件令人意外獲得延長假期的驚喜而不是驚險。那言語中隱隱的興奮僅僅是因為……餘安不願再想,猜測和懷疑是她重來都不齒的。

“我叫易明,能知道你的姓名嗎?”掛斷電話,重新回到書桌前,餘安看到了閃動的信息,但是頭像已經暗了。餘安略有沉餘,最後還是在鍵盤上敲打了回答。

“餘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