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叔叔來找我的時候我才知道卓瀾已經毀了婚約，叔叔和他斷絕父子關係，即刻將卓然召回家族打點事務。
斷絕父子關係，我對著叔叔微笑，仿佛這根本不算什麼事情，隻是一個遙遠的虛幻的詞組而已。
當然，這隻是個對外的說法，斷絕父子關係不但保住了和鄭氏的關係，另外還可以讓他自由。到底，叔叔最疼的還是他。
寵愛到不惜製造車禍來讓他得到多年來渴望著的家業，而當他要放棄這一切離開時，叔叔又撤手不惜讓卓然來承擔一切，包括與鄭氏的聯姻。
叔叔出遊許久，看起來年輕不少，然而眉宇卻是微鎖：“你母親不放心，讓我來看看。”
“謝謝叔叔。”
他歎口氣：“我一直以為自己最了解孩子們，現在看來還是我高估自己了。卓瀾從小就沒有擁有過什麼，所以他一直有野心，渴望著許多東西。而卓然因為母親的離開，渴望親情。我以為我懂他們，安排了車禍讓他們各得其所，沒想到，到頭來，他們還是要換個位置。”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對不起。”
“傻孩子，你有什麼好抱歉的。”他眼角的紋路裏滿是慈祥，“卓瀾一直排斥你們，我都看在眼裏，沒想到到頭來卻是這樣的結果。”他搖搖頭，又是一聲歎息，“回國這段時間受了不少苦吧，說起來還是我對不起你。”
我拚命搖頭，勉強笑著。
他輕拍我的手：“你一直都是最懂事的，所以叔叔也一直沒怎麼為你打算，由著你做事。直到你去那麼遠念書，然後又到德國不肯回來，那時候我才開始想應該是卓瀾把你逼得太急了吧。這次裝病卻是我將你逼了回來，叔叔對不起你。”
眼淚就欲落下：“不是的，不關叔叔的事。”
叔叔笑笑：“我也不知道這次的決定是對還是不對，我不知道把卓瀾放到你身邊會有什麼後果。但你就當作叔叔總算為你考慮了一次，你不要怪叔叔好嗎？”
我用力的點點頭：“叔叔一直很疼我的，我知道的。”
“畢竟也是將他趕出家門，短時間內還是盡量避免聯係，等事情都定下來以後我再帶你媽媽來看你們。以後還是要看你們自己的，好好經營吧。”
卓然結婚那天給了我們一封郵件，隻有簡單的一句話——這麼多年從未幫到你什麼，這次就算我一次幫個夠。
瀾閉上眼睛，許久才說：“這麼多年，到底我欠他的最多。”
我們做出了這樣的決定或許傷害了很多人，包括我們自己，但是既然我們同樣的固執，既然決定了，便沒有回頭的餘地，隻有互相依靠堅定地向前走去。
最初的那一年最為艱難，沒有任何的經濟支援，他又要讀語言班，兩個人每日打工到半夜，常常是一到家就累得睡著，再睜開眼又已經到了需要趕向課堂的時間。
卻並無怨言沒，覺得這都是值得。
幸而，那一切已經過去。
他現在在柏林的銀行上班已有三年，他常常笑著說，自己骨子裏就是對錢有著異常固執的占有欲的，就算為別人打工也一定要日日對著錢和數據。
我已經畢業，在慕尼黑的一家科研機構繼續著神經學的研究。
每個禮拜見麵一次，內心裏都不是太過熱情的人。即便是在愛著，也要給對方和自己留有足夠的空間。
見麵也不需要太多言語，隻從表情就能判斷對方這段時間的心情以及現在的心事，然後也說出口，暗自地以自己的方式來替對方排解。
看在外人眼裏，我們這樣的關係卻是算得上是疏遠。然而我們知道，各自都是需要在內心保留一定空間給自己的人，對著愛情有著寡淡的看法，我們不適合太過熱烈的相處方式。
這世界空曠，一個人嫌寂寞，兩個人又太擁擠，我們就像冬日的兩隻刺蝟隔了一定的距離，互相取暖互相愛。
這樣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