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吹過,呼嘯聲隱約像是嗚咽。
德國的冬天極冷,夜晚的溫度竟能降到零下十幾度。我透過窗戶看向街道,空曠無人,隻留一排街燈兀自挺立,數十瓦的能量敵不過嚴寒和黑暗,蜷縮成小小的一團,發出慘淡的白芒。
淩晨一點光景,像我這樣裹床被子坐在窗台上看風景的人隻怕也是絕無僅有,這個城市中大多數人早已進入夢鄉,重溫往事或幻想新奇。有人在夢中訴說心事,那樣便不會為人所知,有人在風中流淚,那樣便不會為別人所見,而很多人沒有夢也見不著風,隻能將一切咽下,在胸臆中釀成酸澀的回憶,然後再深深埋藏,永生不再提及。
雖然不願再觸碰那一段往事,可它卻還是會在意想不到時,意想不到的機會下一次又一次地浮現出來。在你以為自己快要忘記的時候,它潛進記憶,再次提醒你那段瘢痕。
世事其實殘忍,總是會安排一些場景好讓人噩夢重現。
我常常覺得那一段記憶仿佛殘缺,已不太能清晰地記起每一個細節,而每一次它被喚醒的時候,我總是再一次身臨其境,完全地感受那時的所有驚恐慌張。
心跳加速,是我從未體驗過的頻率,胸腔不能承受這樣劇烈的震動,幾乎要裂開來,呼吸被束縛,竭力地想要新鮮氧氣,然而的得到的卻隻是冰涼的氣息,我快要窒息。大腦處於缺氧狀態,渾渾噩噩不能思考,卻還要竭盡全力的思量對策,組織能抵擋他的言辭。
天地昏暗,我所有自以為是的聰明在他麵前不堪一擊,隻能期待他的仁慈,放我脫離。
那樣我無法控製的局麵是我不願再去麵對的,是我的夢魘。
我遠遠逃到東一區,每年假期都絞盡腦汁地找出理由不回去,隻是為了遠離那個家那個人,而這一天還是到來,六年後這次我必須回去,回家。
玻璃凝上一層淡薄的水汽,我伸出手,漫無目的地塗抹,觸感冰涼入骨,仿佛被蟲蟻叮咬一般。
鈴聲再一次響起,我深深將頭埋進被褥,執意不去理會。
現在是淩晨二點。再有十個小時,飛機就要起飛了。